四人心照不宣的,都知道對方不是一個路子的人。
尤其是最近皇後權勢逐漸擴大,甚至有向軍中官員拉攏的意思。
三人坐下,楊晨剛想說話,狄仁傑又站起來,拱手道:“不日,我便要去複州了。”
楊晨一怔:“複州?”
狄仁傑笑了笑,笑意有些苦澀,道:“嗯,是要去複州了。”
許敬宗道:“還未恭喜狄大人,陛下看重你,才會派遣你為複州刺史!”
複州刺史?
複州離長安不算太遠,但畢竟也是出了長安的。
這就是一個京官變成了地方官員,從中央出去了。
楊晨略有些吃驚,之前他倒是沒聽到這個消息,這麼多年了,狄仁傑竟然被外派。
“借許大人吉言,他日狄某定會重回長安,跟許大人把酒言談!”
狄仁傑說這話的時候透著一絲絲冷嘲熱諷,不像是他要去複州,而是許敬宗要去複州一樣。
許敬宗也笑了,他笑的聲音往上吊,多少帶著一點不屑和耐人尋味的深意:“為人臣子的,不論在什麼地方,隻消想著為陛下,為朝廷辦事便可,狄大人何必如此看重在什麼地方呢?”
章蒙插話進來:“許大人說的有道理,不管在哪裏,都隻要記住,我們是為陛下,為朝廷辦事的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許敬宗看他一眼,眼中毫無暖意:“章大人說的是。”
柳之允壓了壓手裏的茶盞,看著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道:“今日雖是小雨,但是也頗有意境,是和不錯的天氣。”
楊晨看他一眼,笑著點頭。
幾個人不對付,坐在一起說話也是心照不宣。
狄仁傑是個脾氣衝的,有什麼話他也懶得藏在心裏,說對了,就不免針鋒相對的。
許敬宗年紀大了,最近幾年又春風得意,聽到這種刺頭話就忍不住血壓往上走,臉色漲的通紅。
楊晨道:“今天時辰也不早了,你們三個先回去吧,改日再請你們一道喝酒,對了,你要去複州上任,到時候我給你辦踐行宴。”
狄仁傑三人站起來。
“多謝楊公爺。”狄仁傑刮了一眼許敬宗,下巴一抬,心高氣傲的走了。
柳之允和章蒙覺得好笑,但也都習慣了,拱手後一一告辭。
“公爺,那我……”許敬宗也準備走,話未說完,被楊晨打斷,“你就別走了,他們三個年紀還輕,你跟幾個孩子計較什麼?尤其是狄仁傑,他才多大歲數?雖說經曆也不少了,但是畢竟還有些孩子氣,你是在朝堂裏有經驗的老人了,言語上不用往心裏去,喜怒不形於色,這是最基本的。”
這話叮囑的已經十分貼心了,許敬宗心中感動,然後仔細一想,自己也是,口頭上何必跟他爭執?
說到底,他都被趕去複州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楊公爺說的是,我是被氣糊塗了!”想想自己畢竟是禮部尚書,狄仁傑一個複州刺史敢當麵嗆自己,不就是仗著自己不能對他怎麼樣嗎?
但那又如何,在朝廷上的爭鬥,看的可不是誰會罵人。
楊晨點點頭:“老許,以後你就別理他,脾氣就這樣。”
“是是是。”
見他被安撫,楊晨叫他起來:“走吧,我們許久沒見,也不用在這裏坐著,外頭下著小雨,風景也是不錯的,我們去外麵廊下走走,閑聊片刻吧。”
“是。”
楊家的遊廊很長,連接著前後·庭院,周圍的花草被照顧的很好,沒有因為沒人住而顯得雜亂。
這個時候雖然還沒有花開,少了一絲花紅綠葉的意境,但也不缺精致雅氣。
雨水打在樹葉上,滑落在地,生動有趣。
楊晨走了一會,發覺腳下衣袍稍稍變深。
“老許,你說這天什麼時候會晴?”
許敬宗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看不見太陽在哪裏。
雨水直直落下,被拉的長長的,落在眼中,仿佛時間被延緩,落下來的速度,居然變得慢了下來。
許敬宗眨了眨眼睛,覺得是自己花了眼。
“這雨恐怕是會下一天了。”
楊晨嗯了一聲:“長安的雨,可能就不是下一天了。”
許敬宗一怔,想起什麼來:“楊公爺,長安是一個表麵繁華,實則暗潮湧動的地方,您其實……不該回來的。”
就衝許敬宗這句話,楊晨也願意多跟他說一點真心的話。
“老許,我知道你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隻是有時候,情勢所迫有些事情未必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你能這麼跟我說,我記著你的好。”楊晨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是有一日,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我想……到了那個時候,你能再好好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