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墨竟然沒有對她的病痛表示遺憾同情,而是用含著堅定的語氣告訴她,會隕落的才是星星。
葉喬忽而笑了。有時候對一個人的喜惡就在一瞬,眼神或者言語。她不是一個憤世嫉俗激濁揚清的人,趙墨先前的作為也許不會勾起她的怒火,但總也不會是她欣賞的對象。可是經過這句話之後,她忽然便沒那麼反感眼前這個長相稱得上漂亮的女孩。
她不置可否地問:“你做那些事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嗎?”
趙墨內心鬥爭了一下,坦誠道:“我想試一試。我沒有背景,也沒有好運氣,一定都要靠自己親手打拚。就算有汙點又怎樣呢,沒有大紅大紫過,根本沒有人來關心你身上有沒有汙點。”
就像她說的那樣,隻是塵埃裏一灘無人問津的爛泥。
趙墨身上有股子不懼一切的狠勁,有這股勁的人往往能成大事業。可惜隻有狠勁還不夠,何況她還用錯了地方。
葉喬收起藥箱,說:“你的腿好了嗎?我要睡了。”
趙墨沒多少留戀地離開。今夜的見聞是她們間彼此不能言說的秘辛。葉喬很明白類似的秘辛會讓兩人本不相幹的人變得緊密相連。也許她不會在意,但趙墨會一直關注著她,一旦出現醜聞,也許第一時間就會在心裏懷疑她。
她其實有些後悔管顧這樁閑事,但闔上眼躺了一會兒,便忘在腦後了。
即將入睡的時候,心裏莫名升起一個念頭——她是從哪個眼神,哪句言語,開始不討厭周霆深的呢?
明明他是一個那麼令人討厭的人。
想著想著便入睡。再醒來已經臨近開工,葉喬趕去化妝,申婷幫她把早飯送來。劇組的廚師今早就地取材,買了農人自養的土雞蛋。葉喬今天拍的是一場追逐戲,妝容狼狽淩亂,臉上還有幾道泥痕。配合土雞蛋的早餐,讓人忍俊不禁。
葉喬抬眼看申婷:“再笑我都吃不下了。”
申婷知道她是佯怒,嬉笑著說:“我看喬姐你胃口挺好的。劇組好多人都說吃不慣這個,說有一股腥味。”
“海鮮不還有腥味麼?”
“那不一樣……反正像許殷姍那種人,就算是澳洲龍蝦來這邊的水裏撈一撈,她都覺得有土腥味。”申婷現在以吐槽許殷姍為樂,葉喬阻止多了覺得反而刻意,便由她去了。有時候她抖起機靈來,葉喬也跟著笑一笑。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從旁邊的化妝棚裏衝出去,在荒地間嘔吐。
葉喬聞聲看去,卻不是許殷姍。是程薑。
申婷不解地議論:“最近程薑姐也不知怎麼了,幾天裏都吐三回了。這邊夥食也沒這麼難吃啊?”
葉喬心上浮現幾絲猜測。申婷隻看到表麵,可是程薑最近的症狀,往深裏探,其實大有乾坤。
她吃完最後一口,眼底情緒盡藏,仰頭給化妝師看:“是不是碰掉唇妝了?”
這場戲裏,陸知瑤被警察發現身份,逃離後用計謀躲過追查,使用假身份繼續生活。裏頭被警察追攆的那一場,需要她跑過大半個片場,在逃脫的那一瞬撲進陸卿懷裏。逃脫是個體力活,這部分在跑動中需要有細致的表情,表現驚惶失措。葉喬很容易勝任這個難度的表演,卻在緊接著劫後餘生,抱著陸卿的時候,屢屢ng。
顧晉說,她的眼裏隻有後怕,沒有依存。陸卿演的角色是陸知瑤傾慕的人,在她危急時刻相遇,感情應當是熾烈的。然而葉喬卻像一個冷血動物,眼裏看不見對愛人的炙熱。
國民男神陸卿挺受傷地開玩笑:“前兩天還說你是我粉絲,是不是騙我的?”
葉喬哭笑不得,說:“不是……我不擅長演感情戲。”就算是感情戲,也是《眠風》裏那樣,極端人群之間的互相取暖。她經曆了這段時間的冷靜,已經有些忘記了一個平凡少女應該用什麼樣的眼神麵對所愛之人。
陸卿人很善良,循循善誘:“你有沒有經曆過生死關頭?”他注視她的眼睛,見那眼神裏透露出肯定的答案,便繼續道,“演戲可以和自己的經曆結合起來。生死關頭之後第一眼見到自己所在乎的人,就是類似的感情。你回憶一下。”
“生死關頭”這四個字對她而言,再熟悉不過。人生中有長達半年的時間,她每天入睡前都覺得自己在生死關頭,擔心明日便再也醒不來。可是最後她聽說那個匹配心髒的捐獻人是誰的時候,有一瞬間卻更想要放棄生命,趨向死亡。
直到如今,她都有時候會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做下那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