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擰眉道:“王繡芝你娘家爹娘教養不好你,這我沒辦法但你嫁來我顧家這麼多年了,操持家事不怎麼會最多也隻能下下田,如今怎麼地還喊起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來了?”
他粗了嗓子大掌往桌上一拍,環指了圈滿屋子的人:“家裏頭十來口人,不分配事情做難道都坐著等吃西北風?你委屈甚麼?真做不得事情你就別做了!”
顧大河聽得父兄皆這麼說,再看母親大嫂皆是一臉怨懟,他呆愣地轉開目光,見女兒站在身前涕淚連連,小女兒還穿著補丁的衣服無措又害怕地拉著姐姐的手。
妻子在他懷中委屈不已,顧大河看著這情形,心中漸漸涼卻下來。
他不求父母所謂的公不公平地對待他與兄長他們,從小顧大河所接收到的教育便是要以父母為先,孝敬長輩。
若是他賺得這些錢他肯定不會私藏,不,別說是他賺的了,今天這錢,隻要父親或者母親說上一句話他也會讓雲曦交出來。
可麵前的情形,父兄的話,妻女的眼淚都似一把把刀子般紮進他心中。
他從不計較這些事情,但也不該是父親所說的這樣理所當然。
甚至……
甚至他的孩子們,顧大河首次正視了這個問題,看著委屈不已的長女,無措的小女兒。
再看看依靠在大嫂身旁,滿臉肆無忌憚的侄女美曦。
顧大河胸腔中騰起前所未有的酸澀,他總想擔得多些做得多些,好讓父母不用那麼累。
總想謙讓些,不與兄長生事端一家人好和和睦睦地過日子。
但這段時間的鬧鬧哄哄撕開了家裏偽裝出來的平和表麵,顧大河心底難受得緊:“爹,雲曦不可能出去做些什麼事……”
這是他第一次在家人麵前維護妻女,顧家人皆是一愣。
顧雲曦在心中暗暗喝了聲好,這場麵就是她想看到的,她不介意顧家人再尖酸刻薄些。
如果都到這地步了,顧大河依然是隻聽他父母的話,那她勢必讓母親與顧大河和離掉。
“好!錢怎麼來的我且就信你們的話了!那你們倒是給我說說,賺的錢都偷偷藏在自個屋中是個什麼意思?吃家裏用家裏的,偷藏了錢還要喊窮?”
“爺爺這話說得可不對!”雲曦擦幹了臉上的淚漬擲地有聲道:“如你所說,家裏頭事情皆是公平分配,吃喝都兜在一起,分下來的東西好的和次的我就不說了,穿用的我們總撿你們舊的剩的我大爺不說,就說你指的公平分配事情。”
她目光如冷凝氣勢奪人:“家裏頭統共五畝田地,我父親與娘親每日皆是下田勞作,豐收時候更是起早貪黑爺爺您說是不是?”
顧老爺子麵露一絲遲疑,不知顧雲曦要講的是什麼,他答得很是謹慎:“是如此沒錯,我還是那句話,若他們不勞作我們一家子吃什麼?”
雲曦聞言嗬笑:“那爺爺奶奶可記得,去年田裏割麥子的時候家中幾人去了?”
她一個個看過去:“去年秋收的時候,奶奶說割了一天說犯腰疼歇在家裏了,緊跟著大伯喊頭難受也歇了,大伯娘講文鳴發燒在家中照顧,美曦……嗬,美曦長這麼大可曾下過田裏半步?”
顧美曦立馬張口相機道:“你總不能要我和你一樣下田!”
顧大河看向侄女目光一冷,顧美曦從未見過二叔這樣的表情頓時閉上了嘴。
雲曦搖了搖頭:“田裏農活多,那段時日天氣又不好您唯恐下雨澆壞了麥子,便讓我們一家齊齊下田幹活,這倒沒什麼,一年到頭大家本就是靠這些麥子生活,但我們一家辛辛苦苦拖得半死不活的回到家裏來看到什麼?”
“大伯腿腳健康得很,走到村頭賣豬肉那割了半斤的臊子肉回來下酒,還能催使我去幫他燒火煸肉。”
顧大海麵上飄過赧色,強行爭辯道:“女人家就是心眼小,這點事情還能記到現在?”
雲曦心情也受到記憶衝擊的震動,出口的語氣指責不多委屈倒占了了大半。
去年顧大海一家全托病托事不肯下田幹活,顧家二老偏疼著他們不管就任由他們去。
實際上隻有雲曦一家農忙時在田中,又怕下雨趕著收成,可知會有多累多忙。
若不是她偶然回家,發現了所謂病了的大伯一家子全然無事還在家中喝酒吃肉,發燒的文鳴正與人上樹抓鳥,大伯母一見她便罵不好好幹活到處躲懶。
雲曦心中攢滿了憤怒與委屈,向父親訴說卻還被父親責怪。
今天她將這一切都擺到台上說,講得兩老人與顧大海皆是麵紅耳赤,劉氏半句話都說不上來噎著嗓子幹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