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到底還是被算蘇岸清從蘇太太探究打量的眼神下給拉了出來。趁著賈寶玉被侯府太太抓住套關係的功夫,賈環便隨著蘇岸清一路不著痕跡的走到了牆邊。
“環兒,”蘇岸清麵色尋常,眼中卻又稍微泄露出幾縷焦急不安:“這會兒天色不早了,你且趕緊回去,省得被賈太太責怪,若有事情我會去賈家尋你哥哥,他瞧著是個好打發的,屆時你再跟著出來就是。”
“啊?”他們這才剛剛過來就要走?賈環探著腦袋看了一眼那邊被侯府太太和蘇太太兩人搭著話、滿頭冷汗卻又脫身不得的賈寶玉,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而後立時轉回頭應道:“好,就依著蘇哥哥的意思……我常日都在賈府,蘇哥哥什麼時候找我都是要得的。”
“嗯,如此,我明後兩日便會約你出來。”蘇岸清將這話一說完,他便又領頭往回走,賈環也趕緊隨之跟上。
待到行至堂前,兩人便聽見侯府太太此時正饒有興致的對賈寶玉詢問道:“……隻說賈家昔日的姑奶奶、如今已逝的林家太太,當年尚在閨中之時那可是最過有才氣有品性的,隻可歎天妒紅顏,她竟去得這樣早。又聽說如今林家唯剩下那麼一個表姑娘——卻不知這表姑娘可有昔日林太太的那等風範?”
這話說得可有些過了。
賈環眉梢一跳,便又悄悄抬頭看了看侯府太太的臉色,見她眼底卻是藏不住的引誘和算計。賈環心裏暗暗一歎,又默默的將頭給縮了回去。
左右他與那林黛玉並無什麼交情,就是見麵也不過隻那麼一次,賈環倒也並沒有為她爭取、相助什麼的意思。
不過此時賈寶玉卻是沒有賈環這等警惕性的。
卻見賈寶玉竟絲毫未覺侯府太太話中的試探,隻先稍稍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水,方才如實道:“林妹妹自然是好的,她的相貌才氣均屬上等,就是府中其他妹妹們也是比不上的!”
你“林妹妹”是不是好的我不知道,不過二哥你是真傻我卻是知道了的,竟能一句話就在外人麵前黑了滿府姐妹,也是本事。賈環將頭又低了兩分,借以掩飾住自己暗暗翻出的白眼。
而似乎侯府太太也被賈寶玉這樣的“耿直”給哽住了,她愣了半晌,方才眼帶懷疑的強笑道:“賈家姑娘們都是好的,想來林姑娘應是翹楚了罷?”
這賈寶玉這麼推薦的口氣,不會是林黛玉這人有什麼問題罷?賈寶玉實在太直爽幹脆不設防,這態度竟反倒讓侯府太太懷疑了,畢竟……侯府太太尋日接觸的人都是些心中口裏彎彎繞多著的,像賈寶玉這樣心直口快的人,反顯有詐。
恰到此時逮住了空子,也不管正要開口說什麼的賈寶玉,蘇岸清便幹脆笑著插嘴道:“時辰也不早了,想必前頭也該開宴了,母親可要去前頭準備起來?”
此話一出,蘇太太和侯府太太便俱都笑了。
“是了是了,我竟忘了這一茬兒,真是老了。”侯府太太瞬間反應過來,便轉頭對著蘇太太笑道:“我這主人竟這樣忘事兒,卻連時辰都全然忘了。”
“哪是夫人忘了?實在是我耽誤了夫人的功夫罷了。”說著蘇太太便站起身來,一麵與侯府太太一並往外走一麵轉頭對著賈寶玉笑道:“清兒,你便帶著賈家兩位公子回去賈家太太那裏罷,也是我不當心,竟不留神耽誤兩位哥兒的時間了。”
“蘇太太客氣了。”長輩客氣要還禮這一點賈寶玉還是知道的,他便趕緊對著兩位太太拱手一禮,再隨著眾人一並往外走就是。
至於賈環,他一直都緊緊的跟在蘇岸清的身後,盡力不叫人注意到,隻在賈寶玉拱手的時候也一並還了一禮。
不多時,眾人便就都回到了前頭園子裏。
此時因是冬雪之日,因此那宴飲之地便都改在了室內,而非是有著紅梅映雪之美景的院子裏。
而等到眾人一進屋中,侯府太太和蘇太太便先走了,賈環看到王夫人身邊周瑞家的正等在裏頭,卻一直向門口探頭,待她瞧見他們兩個——確切的說是賈寶玉,她便立時眼前一亮的行上來,口中還略帶抱怨道:“二爺這是到哪裏去了?此時已經快要開宴,方才太太又找得急,偏又不好大肆尋人,很是焦急……三爺也不勸著些。”
此抱怨之話一出,早就習以為常的賈環和賈寶玉倒沒說什麼,可初次確切知曉賈環在賈家地位的蘇岸清卻是立時就冷了臉,不過隻是礙於種種顧忌而沒有直接開口罷了。
卻就聽周瑞家的又道:“太太在裏頭等著呢,哥兒們可快些去罷!莫讓太太擔心才是。”
“還請去替賈太太回報一聲,”逮著機會,蘇岸清便嘴角帶笑卻又微微皺著眉頭,如此假笑著開口道:“環兒和……寶玉此時便與我去前頭坐,我也好引薦幾位好友與他們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