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探春微微抬頭拿眼睛悄悄瞥了一眼賈母,便見賈母正直勾勾的盯著她。
賈探春心裏一寒,當即也不敢耽擱,隻快步從她原本藏身的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走了出來,隨後便對著賈母和王夫人就是一禮。
“回老太太,二哥哥確是在……姨娘處被老爺打了的。”話雖然是這麼說,但賈探春到底還是耍了個心眼。好歹她還記得提醒賈母,賈寶玉是在何處傷了並非關鍵,關鍵是賈政親自動的手,可不能讓她們隨意就牽連到了趙姨娘處。
賈母自然也知道賈探春話中的隱藏之意,但她卻全然沒有放在心裏,反依舊隻沉聲問道:“既你說是你們老爺打了寶玉……三丫頭,你且老實說,你們老爺做什麼要這樣責打寶玉?”
說著,賈母又拿手杖在地上狠狠磕了兩下,那“嘣嘣”兩聲,直嚇得賈探春又悄悄縮了一下肩膀。
“回老太太……”賈探春長舒一口氣,又低著頭略一沉吟,方才按捺住忐忑的斟酌著回道:“原是今日二哥哥興衝衝去姨娘那裏找環兒,說是明日要與環兒一道兒出去玩耍,還說……還說他在家學的假要到了,要讓太太再去給他多加幾日假,好多玩幾日。隻不想老爺今日怎麼竟過去了,又恰好聽見二哥哥這話,便就……”
“便就重重的打了寶玉是麼!”說著,賈母眼中的厲色卻是愈發重了。
賈探春不由將頭壓得更低了些,借以避開賈母的責問,她也就沒有看見賈母環顧四周時那眼中暗含的懷疑之意。
是的,賈母並不認為此事是一件巧合,恰恰相反,她反倒覺得此事必然是某人或者某些人的陰謀。
想想也該知道,怎麼常日下了朝慣來隻在書房辦公讀書的賈政偏偏這一日卻破天荒的去了趙姨娘那裏?怎麼賈寶玉偏也去了趙姨娘那裏且還正好就在趙姨娘處說了那些會讓賈政憤怒的話?怎麼這父子二人……剛好就這麼巧撞上了?!
當然,賈母並不認為此事會是趙姨娘和賈環母子的陰謀。依她所想,就憑著趙姨娘那等粗鄙性子,還有賈環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小毛孩子,應當是想不出這樣卑鄙卻又縝密的計劃的。因此,此事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利用了如今賈環和賈寶玉改善了不少的關係,從而設計了這一出。
想到這裏,賈母望向屋中眾人的視線也就愈發懷疑,直叫屋裏一眾除了王夫人之外的人身上都不由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半晌過後,賈母方才緩緩收回目光,又著重隻盯著賈探春一個。
是啊,比起此時尚且全無頭緒的“幕後黑手”,如今那被人利用著來算計賈寶玉的賈環,卻是實打實的還在的。
思及此,賈母便幹脆隻轉頭對著王夫人道:“院子裏的人也該整頓了。再有,如今寶玉病著,便別讓旁人來打攪了他罷。”
聞言,王夫人便不由得一愣,而待到她聽明白賈母話中的意思,複又趕緊回道:“老太太放心,兒媳知道了。”
上頭的這一番交鋒,賈探春自然也聽得清清白白,倒讓她剛剛因為賈母從她身上將目光移開而稍稍鬆懈了些的情緒又瞬間緊繃了起來。
老太太這是在懷疑環兒了呀!
想到這裏,賈探春更是不由得心急如焚。但奈何此時她人在這裏,又輕易不能動作,竟也沒法子去與賈環通通氣,一時便隻能暗自著急。
好在此時太醫開了方子後熬了藥過來,賈母和王夫人便也一心盯著人給寶玉喂藥,賈探春自然也看著狀況而順勢退下又好好躲在一邊,等著上頭趕人的時候再趁機離開。
不多時賈政到了,屋子裏氣氛果真愈發冷凝,而賈母也果然將一屋子人都趕走了。見此情形,賈探春便也隱在人群裏跟著一並退下。
待到出了門,賈探春鬆一口氣之下也不由加快了腳步、一路往趙姨娘院子裏去。她要去與賈環和趙姨娘通通氣,別的先不說,至少她得告訴他們,近幾日他們可一定要乖乖縮著裝鵪鶉,可千萬別再胡亂出頭了!
然而該來的到底躲不掉。
第二日,榮國府迎來了一次大清洗,不單賈政和賈寶玉身邊有不少人被“恩放”了出去,就是趙姨娘院子裏那個喚作彩衣的丫鬟,也在大清早的就一眾婆子給堵了嘴拉走。
當然,王夫人也沒再給趙姨娘院子裏配丫鬟,而好在趙姨娘和賈環都習慣了沒有人伺候的過活,自然也不甚在意,反輕鬆於院子裏往後都少了一條眼線。
隻不過這一回大清洗到底還是將趙姨娘給唬住了,憑著這麼雷厲風行的一遭,就是沒有前一日賈探春特特的提醒,此後幾日她也是無比的安分,輕易不肯出院子。也好在這些日子王夫人一心掛念賈寶玉完全顧不上她,這才讓她能一直待在小院子裏躲災。
隻有賈環,因這些日子府中人人自危,而他自然也是不能特特跑出去要求出門這樣顯眼的事情,再加上他手頭上又沒有什麼人,一時之間竟徹底與蘇岸清失去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