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你再玩一會兒嗎?”
“玩什麼玩,我心疼我家媳婦兒,回去了。”
回到房間,張飆衝了個澡,頭發吹到半幹,被鹿西蹦拉到床上。
振奮人心的時刻到了。
鹿西蹦在床中央鋪了一條大大的浴巾,本來是鋪在陽台上的,鹿西蹦自己坐上去試了試,覺得硬,不舒服,就轉移到床上來了。鹿西蹦讓張飆盤膝坐在浴巾正中間,然後拿來另一條大大的浴巾,讓張飆披在身上,尤其要把脖子一圈圍住了,用發卡給夾緊。
鹿西蹦左手拿著梳子,右手拿著剪刀,這就開始了。
剪頭發。
張飆留頭發以來,沒在發型上花過一塊錢。鹿西蹦也不是每次都能剪好的,雖說藝術互通,但理發這門藝術,鹿西蹦暫時未能得窺門徑。反正隻要鹿西蹦不說,張飆一般不會發現後麵的頭發哪裏不對勁,倆人就相安無事,相親相愛,根本不受發型的影響。
按說鹿西蹦這麼一個追求美感的人,當然不能容許自己剪出來的頭發不好看,怪隻怪尺有所短,就好像鹿西蹦一個拿畫筆的,削出來的蘋果皮不如張飆削的勻稱,鹿西蹦拿起了剪刀,偶爾也是會手抖的。一抖,抖出一個豁口,那不能不管啊,邊上的也要剪一剪,把這豁口給抹平了,萬一抹的時候有點小失誤呢?接著抹。如此,這邊修修,那邊抹抹,實在沒轍,隻能先撤。
經驗,是在失誤中積累的。
而失誤,是不容易避免的。
這一次,鹿西蹦剪得格外認真。這是張飆恢複短發的第一個發型,鹿西蹦想要讓她很帥氣,很漂亮。每一次下剪刀前她都再三思量,然後小心地並起兩指捋直一縷頭發,耳中聽得刀刃卷過發絲的斷裂聲,心中想著她的近在眼前的愛人。她要讓她很帥氣,很漂亮。
很久以前——較個真吧,大概是多久呢?久到和張飆在一起之前——鹿西蹦不相信愛情可以長久,這種不相信是無理可講的,它來源於失望。失望是一種很消極的情緒,與之相應,重拾希望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鹿西蹦總在怕。她向大樹爺爺許了願望,希望自己可以有一段長久的戀愛,她相信大樹爺爺,但是她依然害怕。怕結束,怕開始,怕無疾而終,怕喜歡被時間消磨,怕自己不能負責,怕自己不被負責,怕的太多了,最後忘了究竟在怕什麼,隻記住了不要開始。不開始,就不會有後來的很多很多。
後來是為什麼選擇了開始呢?還是因為怕,怕張飆走了。最後的這種怕令她整個人都驚慌起來,這才發覺這個人在她的心裏占據了那麼重要的位置。
幸好。
不論過了多久,不論什麼時候,鹿西蹦想起那天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敲開張飆的家門,都會在心裏說一聲幸好。這個人,從來不讓她失望,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心中存疑。
希望不是突然拾起的,是在平淡的生活中一點一滴搭建起來的。鹿西蹦很少再去想開始與結束,也不細細計算她們在一起多久,日子就慢慢地過,未來會慢慢地來。
“剪好了。”鹿西蹦放下梳子和剪刀,撥了撥張飆的短發,藏在其中的碎發掉落出來。鹿西蹦解開勒住張飆脖子的大浴巾,小心地將它與張飆坐過的浴巾一起卷成團,放到浴缸中。
張飆把頭發徹底吹幹,站在鏡子前左右端詳,笑了起來:“蹦蹦,剪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