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他尚記得嚴世蕃所說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傷口初愈,過多酒水的攝入讓他身體傳來一陣陣不適,他連掀開床幔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疲累地在桌邊坐下歇息。
燭火爆了一聲,他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今夏住在哪一間艙房?會是在自己的隔壁嗎?……
正想著,有人來敲他的門“咚咚咚”。
“誰?”
“大人,可安寢了?我給您送解酒的湯水。”門外的人有禮道。
陸繹暗歎口氣,起身行到床邊坐下,邊脫靴子邊道:“進來吧。”
侍女推門進來,恭恭敬敬地將托盤上的玉碗放到桌上,複退了出去,關上門。
陸繹望了眼玉碗,懶得過去拿,脫完靴子撩開床幔,便預備裝醉躺下歇息。床幔剛一掀開,他就怔住了——一雙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著他,再熟悉不過,隻是眼睛裏頭的那股惱火勁兒已經很久沒看見,現下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很想笑。
“怎麼是你?”他偏著頭看她,順便伸手替她將落在麵頰上的發絲掠到一旁。
她似不能動彈,卻也不說話,費勁地皺著眉毛,不知道努力想做什麼。
陸繹順著她的目光望下看,發現她的手臂雖然動不了,但手指一直在劃拉,便把她的手放置到自己的掌心上。
“有銅管。”她在他掌心寫到,銅管一端在這頭,銅管另一端的人便可借此竊聽此間的聲音。刑部有幾件特殊牢房便裝了銅管。
陸繹明白她的意思,卻不以為意,甚至連找銅管在哪裏都懶得找:此間是嚴世蕃的地盤,自然逃不過他的耳目,若存心避之,反而會讓他更加疑心。
“我知道。”他在她手心寫,“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的目中冒出怒火,手指劃得他掌心癢癢的:“應該是軟筋散,這個混蛋!”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把她往裏頭挪了挪,然後和衣在她身側躺下來,仍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上。
隔著衣服,仍舊能感覺到他的身子有點發燙,今夏不放心地用手指問道:“你是不是發燒了?因為那些酒?”
“沒事。”他簡短寫道。
今夏使了好大的勁兒才算把頭側過來,看著他倦然的麵容,顰眉複寫道:“嚴世蕃是個混蛋!”
掌心癢癢的,陸繹合攏雙目歇息,感覺著她寫的每一個字,笑著將頭點了點。
“他欺負你了嗎?”她劃拉著問。
陸繹想起之前的卑躬屈膝,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我覺得你在他麵前都不像你了,憋屈得很。”她繼續寫。
他思量了一會兒,在她手心寫了兩個字:“示弱。”
示弱。
兵法有雲,當敵方比己方強大之時,無法克敵製勝,就需要通過示弱來麻痹敵方,使得敵方掉以輕心,然後再伺機而動。
似在認真考慮這兩字的含義,足足過了好半晌,今夏的手指都沒有動,倒是陸繹好玩般地用手指搔她手心癢癢。
“他為何把我弄到你床上?”她想起這事,劃拉著問道。
陸繹如實回答她:“他說,會讓我最喜歡的那個來陪我。”嚴世蕃能看穿,說實話,他並不意外,因為他隻是稍加掩飾。看穿這點,在眼下而言,隻要陸嚴兩家在麵子上不撕破臉,就不是什麼壞事。何況,他從來就不想和嚴家撕破臉,下下之策,他向來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