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的眼圈確是紅了,別別扭扭地坐下,小嘴一扁:“她……怎麼能說這種話,我爹我娘對我好著呢,她什麼都不懂!”
“對對對,她話說的是不對,可她也是因為關心你才會說錯話。”丐叔安慰她。
淳於敏悄悄給今夏遞上帕子,同情地看著她。
今夏用帕子胡亂抹了抹眼睛,盯著丐叔:“這事,於情於理,於國於家,叔你都得幫我?不能美色當前昏了頭。”
丐叔為難地挪了挪身子:“……這樣吧,我再和她說說,說不定你姨就能改變主意。”
“你倒是快去呀!”今夏催促道。
“我早飯還沒吃完呢,這個……”
今夏把他拽起來,往他手裏塞了個包子:“叔,全靠你了!”
丐叔沒法子,隻得往沈夫人的房裏去。
在門口勾頭盯著看,直至丐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今夏跳起來,朝岑壽和謝霄:“走!咱們現下就走!”
“調虎離山,高!”謝霄朝她一挑大拇指。
“什麼虎啊,我叔在我姨麵前頂多算一貓……走,趕緊走。”
來不及等楊嶽烙餅,今夏多拿了兩個包子,偷偷摸摸地和謝霄、岑壽走了。
************************************************************************
沈夫人深蹙娥眉,在房中坐著,心不在焉地拿了衣衫來縫,沒縫幾下便戳了指頭,又疼又氣,隻得歇了手。
房門雖沒關,丐叔仍在門板上叩了叩,笑問道:“方才見你早飯沒吃完,餓不餓,我再給你端點了?”
“不用。”沈夫人轉頭,忐忑問他道,“我方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丐叔邁進屋來,歎口氣道:“是不該說的,那孩子眼眶都紅了。”
聞言,沈夫人更加懊惱。
“有件事,我早就想問你了,自從在杭州遇見這孩子,你對她便不一般,大事小事樣樣上心。今日又說出這等話來,難不成你比人家爹娘還要掛心她?這其中究竟是個什麼緣故?”丐叔緩聲問道。
“我……”沈夫人欲言又止,“此事我現下還不能說,並不是因為信不過你,而是我還需要有人來作最後的證實。總之,這孩子對我而言很要緊,我是不能看著她出岔子的。”
“很要緊?”
“對,就像親閨女一樣。”沈夫人道,“所以,你一定幫我看好她,千萬莫讓她跑去與倭寇交手。”
丐叔輕咳幾聲:“這個……我來尋你這會兒工夫,她肯定早溜了。”
沈夫人急道:“這孩子怎麼……出了事兒怎麼辦?”
“兒大不由娘,況且你又不是她親娘。”丐叔安慰她道,“這孩子你還看不出來麼,主意大,人也機靈,再說謝霄和岑壽也都在,不會有事的。”
沈夫人將他望著。
“要不我現下就去追,把那丫頭五花大綁地捆回來,就把她給你栓在這桌腿上,你抬抬眼就能看見她,往後不管她去哪裏,都栓條繩子……”
沈夫人何嚐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心下也知曉不可能事事限製今夏,歎了口氣道:“行了,你不用故意在我麵前說這等話。”
丐叔住了口,試探問道:“真不用我去追?”
“不用了。”沈夫人複將衣衫拿起來縫製,忽得想到什麼,眉毛一挑,看向丐叔,“你是故意放她走的吧?”
“天地良心……”
丐叔立時做出一副六月飛雪含冤莫白狀。
“行了行了,別解釋了。”沈夫人隻得饒過他。
********************************************************************
青泊河出城的河口兩旁,各有一片兩人多高的蘆葦叢,蘆葦叢不算大,但藏一條船已是綽綽有餘。
頭枕著*的船板,謝霄心無掛礙,已然睡著。
岑壽隻閉目養神,雙耳一直留意著周遭的動靜,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聲響。
頭靠在船舷上,今夏從蘆葦葉的間隙中仰頭看夜空中的銀河,找了找織女星,又找了找牛郎星,想著現下陸繹在岑港不知在做什麼,也不知何時才能來新河城與她會合,不由無聲地歎了口氣。
從懷中把姻緣石掏出來,在手中輕輕摩挲著,大概是帶在身上的緣故,黑潤的石頭觸手生溫,反射著點點星光,瞧著似有靈性一般……
“你,真的能護佑我和陸大人在一起麼?”她瞧著它,心道,“你一定要有用才行,這是大事,可不能糊弄我!”
今夏把姻緣石放在手心上,絮絮叨叨地在心裏叮囑了半日,岑壽眯縫著眼睛瞥了她好幾眼,她都渾然不覺。
到了醜時三刻,不遠處隱隱傳來船破水之聲,岑壽推醒謝霄。
謝霄掬了捧河水激麵,瞬間清醒過來,悄悄撥開蘆葦葉望去——果然就是董三的船,因船上還放著一盞提燈,模模糊糊能看見董三的麵容。
待董三的船駛遠,謝霄才把船劃出蘆葦叢,不愧在水上長大,他劃船的技藝了得,船無聲地遠遠地跟著董三的船。
將至河心時,董三的船停了下來,他舉起提燈,以衣袖為罩,一明一暗閃過兩長兩短。片刻之後,遠處也有燈光明暗呼應……
兩船相互駛近,不多時,便會和在一處,董三似與來者商談了些事情。
“咱們怎麼辦?現下上去抓他們?”謝霄蠢蠢欲動。
“不急,再等等。”
岑壽冷靜地觀察。
今夏目力不及他二人,隻能看個大概人影。沒多久,兩船各自劃開,董三仍是沿著來時路徑返回。
“別管董三,先去追那條船!快!”今夏趕緊低聲喚謝霄。
在沉沉夜幕的遮掩下,謝霄讓船無聲地繞了個彎,錯開董三的船,朝接頭之人的船直追過去。
那船順流而下,行得甚快,謝霄追得急,最後已顧不得水聲。船上之人似有所察覺,回首望了好幾次,然後將船槳劃得飛快。
“他發現了,快!”
既然已經被發現,岑壽遂操起另一隻船槳,朝前猛劃,巨大的水聲轟轟直響,小小的船簡直就像在水麵上飛起來一樣。
已經沒槳了,今夏隻能趴在船舷邊,拚命用手劃水。
很快兩船相距不到三丈遠,船上之人轉過身,右手一揚。
“小心!”岑壽眼尖,趕忙喝道。
謝霄反應甚快,聽暗器破空之聲,舉槳阻擋,暗器細如牛毛,瞬間沒入木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