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崇古的目力,即便明明知曉陸繹等人正從船身旁遊過,他都不甚看得清水麵上細細的葦杆。也許是明軍一連懈怠數日不曾進攻,岑港內的倭寇也鬆懈了許多,海麵靜得出奇,大福船在港灣外一字排開,也未看到倭寇對此有何反應。
手邊的木製沙漏,沙子一點一點漏下,王崇古靜靜地等候著。
靜謐的海水深處,數十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向岑港內靠近……
最後一粒沙子落下,王崇古的手握緊沙漏,低聲重重道:“發射!”
每艘大副船上配有二十支火筒,六艘船共有一百二十支火筒,這一百多支火筒同時發射,火藥噴射向岑港內的倭寇船,一沾在船帆上,隨即熊熊燃燒起來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岑港港灣成了一片火海,火藥在船帆、大桅、甲板等等地方燒起來。
守船的倭寇猝不及防,弄不清是何狀況,一時根本無法與明軍對壘,慌忙跑下船去,驚慌失措地躲入港內。
暗處,半浮在水中的陸繹已經將他們進岑港的入口收入眼中。尋了一處岩壁凹處,陸繹率眾人上岸,脫下水靠,換上裹在油布內的銀絲綿甲。
原本通往岑港的入口是一條大路,與明軍交戰之後,為了便於防禦,倭寇便將這條路封死,另外在山壁上開鑿出一條小路,有守衛看著,蜿蜒向上,也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陸繹行在前頭,施展絕頂輕功,貼著山壁前行,落地間毫無聲息,鬼魅般靠近了入口。
由於船上大火的緣故,入口最外沿的守衛僅有一人,雙目緊張地盯著燃燒的船隻,直至陸繹到了他眼前才楞了下,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無聲地扭斷脖頸,軟軟躺倒。
從入口處往上看去,小路陡峭而狹窄,山壁間有回響的緣故,上麵倭寇說話的聲響,下麵也聽得甚是清楚。
聽聲辨別,再往上,至少有三名倭寇。
匕首自袖中滑出,陸繹蜻蜓點水般在山壁間騰挪前行,看見倭寇的那瞬,匕首激射而出,其中一人應聲倒地。
其餘兩名倭寇拔刀揮砍而來,他旋身一轉,輕巧地自兩人縫隙間滑過,也不見怎麼費勁,手就輕輕托了下其中一人的刀,那刀便回轉到倭寇脖頸上,再往前一送,鮮血自脖頸處噴射而出,盡數濺在山壁之上。
眼見轉瞬間兩名同伴喪命,餘下那人舉刀發狠劈來,卻在揮刀時定住身形,直直仰麵倒下。
藍道行托住倒下的倭寇,輕柔地將他放到旁邊,搖頭歎息:“善哉善哉,願施主來世托生平安之家,莫再做這等刀尖舔血之事。”
“要不你再給他們做個道場?”
陸繹把倭寇身上的火銃繳收上來,拋給下麵的兵士,順口挪揄道。
藍道行也搜出火銃,他自己也不用,回身遞給旁邊的兵士,輕聲笑道:“我倒是想,可惜做道場的法器沒帶著來。”
再往前行去,山壁旁邊有個天然洞穴,不大,被倭寇作了堆放雜物的地方,從船上拖回來的待修整的藤牌、繚鉤、斧頭等等物件盡數堆在此處,由於山壁潮濕,這些物件也都開始黴爛,散發著一股黴味。
陸繹帶著人繼續前行,隻聽見山路上頭蜿蜒處腳步紛遝,似有二、三十人同時往下趕來,眼看就要迎麵撞上,陸繹帶人迅速回撤,暫時藏入洞穴之中。好在洞穴雖不大,但甚是陰暗,且廢棄的藤牌甚多,可作遮擋之用。
眾人才草草藏好,便看見一小隊倭寇魚貫而下,腳步匆匆,顯然是急匆匆趕往倭船救火。他們甫一經過洞穴,陸繹隨即率眾人躍出,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山路窄小,連珠弩幾輪下來,倭寇已所剩無幾。兵士們枕戈待旦多日,此時如出山猛虎,隻聽利刃劃開皮肉的聲音作響,鮮血一道道潑灑在山壁上。轉瞬之後,整條下行的山路已被倭寇屍首塞滿,層層疊疊。
匕首擲入一名試圖逃回去報信的倭寇背心,倭寇應聲而倒。陸繹經過他時,拔回匕首,隱入袖中,快步往上掠去。
往上不多時,豁然開朗,已經到了岑港內部。按原定計劃,他們兵分兩路,陸繹率領一半人馬去炸掉火藥庫,而藍道行率另一半去破壞倭寇對進攻明軍設下的機括。向俞大猷發射信號的火藥筒放在藍道行身上,隻要機括破壞成功,俞大猷將馬上率軍發動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