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眼睛難以從眼前的美人光潔如玉的臉蛋上移開,郭大金還是忽然感覺整個望荷亭一片竟然靜寂,才意識到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
郭大金急忙斂神直身,順勢也把那隻沉甸甸的錢袋重新納入衣袖之中,然後才三不知的對陳紹齊笑道:“好說,好說,陳四公子請,您請……”
一邊說,一邊才戀戀不舍踉踉蹌蹌的退回到自己酒席桌案邊。
方芸隻得端起酒盞,四麵虛敬了一下,語調異常甜美的說道:“即是如此,諸位老板,大家不要客氣,請!”
不料,被文天成一頓臭嗆半天沒吭聲的梁廣平忽然高聲說道:“不是我又要多話得罪大家,我們都是來品茗的,喝酒有什麼當緊?再說來,有酒有茶卻無曲,不為盡歡,四公子,四少奶奶叫的班子呢?”
梁廣平這句話原本無心,不料他隨口便說出“四公子,四少奶奶”這樣連在一起的話來,好像有意要暗示什麼似的。旁人乍一聽著倒是沒有什麼,陳紹齊猛一聽見,心裏一動,竟是莫名的竊喜受用起來。
他頓時便笑道:“剛才不是在說話嘛,瞧你這猴急樣子,原本想待諸位品茗之時再叫她們開始的……”說著偏頭微微的看了一眼候在旁邊的書齋管家陳孟。
陳孟趕緊垂首輕聲說道:“爺,小的剛才去看了,雪水還得一小會兒,您又不是不知道,蒺藜煮水不比普通柴火,一頓大火便燒開。須得文火慢慢煮開了方才得其中之味。如若不然,豈不是白瞎了四少奶奶這些上等香茶?”
陳紹齊牽牽嘴角,無話可說,隻得對大家說道:“也罷,這些不中用的狗奴才,煮一壺雪水也磨磨蹭蹭半天不得……叫諸位老板見笑。”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來,清脆的拍擊了幾下。
眾人正不解他這是何意,正要分說雪水煮茶確當如此,心急不得的。不料卻突然隻聽得一聲清幽至極的弦弦聲,恰如落珠濺玉般恍然傳來。最叫人感到奇特的是,這一聲弦弦,耳際聽著好像很遠,可那種裂帛也似的音韻卻直達眾人心底,叫人感到心馳神搖。
弦弦裂帛一般起調很快就轉為泉水下灘浮花逐蝶似的幽咽,叫人聽著心中由不得漸生惆悵,卻在這時,一支清遠靜謐的簫聲悠然而起,洗喧滌塵一般,瞬間便把幽怨凝噎的琵琶之聲襯托成了一個霜霧之晨,臨水思人的俏麗美人。
因為那琵琶聲是從亭子底下傳來的,吹簫的人似乎離得更遠,好像是站在望荷亭後麵的什麼高遠地方,是以傳到亭子裏的樂聲真是說不出的清逸出塵,沁人心扉。
一段清遠的簫聲作罷,隻聽得一個女子的清稚婉轉甜美銷魂的歌聲響起。
“秋風淒切傷離,行客未歸時。
寒外草先衰,江南雁到遲。
芙蓉凋嫩臉,楊柳墮新眉。
搖落使人悲,腸斷誰得知?”
一曲唱罷,簫聲又起,隨著弦聲一起,逐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