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戧一驚,心下暗道不妙,轉身就想原路返回,卻發現剛才進來的缺口處突然亮起火光,接著缺口兩旁的牛馬車就如火藥被點燃的引線,次第燃起火把。
見此情景,衛戧果斷往反方向跑去,可她將將跑到中間,所有的牛馬車已經全部豎起火把,火光串聯成一個大圈,照亮了小半邊天空,她成了火圈中的困獸。
完蛋了,她這身一看就不是良民的扮相加上黑燈瞎火鬼鬼祟祟的行為,一旦被逮住,全身長嘴都說不清!
走投無路的衛戧情急之下撩起身旁超大氈帳的簾帷,一貓腰鑽了進去,卻被撲麵而來的馨香熏停腳步,定睛看去,但見不遠處安置著一隻落地三足金獸香爐,輕煙嫋嫋,繚繞空中,又被從穹頂骨架上垂下的層層紗帳阻擋回來,滯留在氈子和紗帳之間。
衛戧第一反應:出門在外,諸事從簡,搞得如此複雜,真能擺譜啊!
但轉念便明白過來,恐怕宿在這氈帳內的家夥是個身嬌體貴的主,荒郊野外蚊蟲多,這香大約是用來驅蟲的。
“嘩啦”一聲水響,驚得衛戧差點跳起來,她繃緊身體,端起應戰姿勢,與此同時,氈帳外出現大量腳步聲。
她是馬背上的將軍,精通十八般兵器,但她現在身無長物,即便近身搏擊也算拿手,可要以一敵百,怕是脫身不易。
正思考對策,忽覺背後勁風突起,衛戧條件反射的閃身躲避,眼角餘光瞥見一團黑從旁掠過,衝入紗帳中不見蹤跡,她忍不住小聲咕噥了句:“什麼鬼?”
少頃,從紗帳內傳出輕柔的一聲低喚:“進來吧。”
這聲音,有點耳熟呢?衛戧循聲望去,眼前紗帳層層疊疊,把裏頭的人和物遮個影影綽綽,什麼都看不清。
“還不進來,難道是要出去?”
進就進,怕他不成?雖說雙拳不敵四手,她不敢硬扛外麵百八十人的圍攻;但一對一單挑,她還是很有信心能劫了他當人質。
穿過幾層紗帳,抬高視線,一眼就望見蹲在對麵高架上,正梳理羽毛的黑色大鳥,衛戧頭皮一麻,暗道:他親娘老子的,這都能撞上,還真是冤家路窄!
不過想想她都化成這副模樣了,別說一個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估計她娘要是還在,都未必能認出她來,心下稍安,這才鼓起勇氣去細看由紗帳隔出的這一方不算太大的空間。
四顆鬥大的夜明珠安放在四角高架上,代替膏燭充當照明物,散著幽幽的冷光,倒也將中間那巨大的浴桶映的清清楚楚。
那側對著她的家夥原本將胳膊懶散的搭在桶沿上,頭微微後仰,泡的很愜意的架勢,可她一進來,他便收手轉過身來正對她。
不過,她還是沒能看清他的真麵目,因他眼睛上覆著一條約四指寬的錦帶,仔細聞聞,除去外麵的熏香外,這裏似乎還飄著一股子藥味。
他這模樣,莫不是看了不該看的,遭報應了?
就在衛戧愣神的檔口,那家夥竟“嘩啦”一聲從浴桶裏站起來,他身上雖穿著白袍,但薄如蟬翼,被水一泡,更是通透,那些介於露與不露之間的特殊部|位,被毫無防備的衛戧盡收眼底。
等她反應過來,忙閉眼轉頭,暗罵道:這遭雷劈的死小子是打算害我也傷眼吧!
“過來給我擦背。”他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居然還伸手脫那白袍,好在邊脫邊轉身,等將那白袍脫掉,他也徹底轉過身去,濕漉漉的黑發披垂在身後,遮|羞效果比那白袍強多了。
擦背?是因為看不見,所以把她當他的侍女了?
衛戧心裏邊合計邊磨磨蹭蹭挪過去,硬著頭皮拿起浴桶旁高幾上托盤裏的手巾。
這小子也配合著抬手將黑發捋至身前,露出弧線優美的項背。
衛戧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頓時呆住——原來這家夥看似白璧無瑕,摸著溫潤細膩的肌膚,卻從項後發際線正中直上一指處的啞門穴到尾骨,呈現出一行類似符咒的文字。
是用朱砂描上去的麼?衛戧好奇的探出食指抹抹,宛如上等玉石般光滑,摸不到任何異物的粗糲感,又忍不住伸出指甲摳摳,沒摳掉,難不成是天生的?
“不覺得眼熟麼?”被衛戧拋諸腦後的事主漫聲道。
“嗯——”
衛戧尾音還拖在口中,就見那隻她原本以為隻顧臭美,沒空搭理她的聒噪鳥突然展翅飛過來,落在桶沿上,歪著小腦袋盯著她黑亮黑亮的臉看了老半天,然後冒出一句:“主君,這隻是阿引的同類。”
衛戧小不忍,咬牙切齒,近乎唇語道:“誰跟你這遭貓吃的愚蠢笨鳥是同類!”她就算把自己的模樣搞得再糟糕,也不至於和眼前這隻渡鴉一般黑就是了!
他又發出她當初聽到的那種低沉磁柔的輕笑聲:“嗬……”但這次緊接著又跟了句:“果然是你!”
“什、什麼我?”懊惱的衛戧開始裝糊塗——難不成那麼低聲的咒罵他也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