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才符合常理嘛!
但聽他這樣說,她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底也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滋味來。
在她極具利用價值時,有人口口聲聲跟她說愛慕;在她看似平淡無奇時,又有人跟她講理由!
“什麼呢?”
他目光澄澈:“若想治愈我的頑疾,還缺一位‘藥引’,這些年我走南闖北,終於找到,焉能輕易放過?”
“嗯,有道理。”她點點頭,接著拱手道:“抱拳,突然想起家裏還有點事,告辭!”
他在她轉過去的一瞬間移身至她眼前,與踏雪密切配合,前後包抄將她堵住,他還伸手搭在踏雪身上,徹底封住她的去路:“卿卿,你的惻隱之心呢?”
她仰頭看他,麵無表情道:“喂狗了。”又道:“絡淵台前如此唐突,也不怕鬼神怪罪?”
他慢慢俯下身:“先賢上善若水,豈會拘泥於如此小節?”
她看著越靠越近的他:“你想幹什麼?”
出她意料,他隻是將額頭輕輕搭在她肩上,聲音漫然悠長,虛弱無力道:“我累了,讓我靠一下。”
假如他又端出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死皮賴臉貼上來,她勢必要一巴掌扇過去,然後摔他到與他狼狽為奸的踏雪身上,那畜生不但可以給他依給他靠,還能馱他回家去睡覺。
但他如此模樣,令她深刻認識到,沒有人可以做到盡善盡美,盛名之下的王十一郎,其實隻是個年僅十六的病弱少年。
夜風習習,撩動絡淵台上的簷鈴,撞出陣陣叮鈴脆響;
通往絡淵台的道路兩側,整齊的懸掛著白紗燈籠,與絡淵台廊下紗燈合成了個“冂”字,燈隨風舞,錯落起伏,光影跌宕。
絡淵台上的簷鈴,較之它處,更大更響,因尋常簷鈴,隻為趕走想在簷下棲息築巢的鳥雀,而這裏的簷鈴,卻是在為迷途的孤魂指引方向;
絡淵台前的紗燈,較之它處,更暖更淡,因尋常紗燈,隻為活著的人驅逐黑暗照亮前程,而這裏的紗燈,卻是在為知返的野鬼點明歸途……
衛戧筆挺的站著,任由王瑄倚靠,他身上清新的氣息讓她緊繃的心弦逐漸鬆弛下來。
或許是場合的緣故,這裏的溫度明顯偏低,但輕枕著她肩頭的這個人,卻散發出異樣的溫暖,悄無聲息的消融裹住她受傷的心髒外的冰牆——危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衛戧慢慢抬起手,但不等有所動作,手上卻突然多出一物。
“有朝一日,我堅持不下去,而他又過分殘虐,你就帶他來這裏,用這把劍刺下去,切記要一擊斃命,千萬別手軟。”
大愛收集兵器的衛戧,不必刻意去看,此物上手一掂量,便知道是把桃木短劍……他又在說些什麼渾話,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去將他一擊斃命,用木劍?當然,她是能辦到,但他這樣說一定是在逗她罷?
王瑄調整角度,改成側枕衛戧肩膀,原本抵在她肩頭的額頭此刻貼上她臉頰,輕笑出聲:“當然,你若許我白頭偕老,我自是要撐下去,今生今世,絕不負你;如若不然,那殺了我就是在為民除害,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他認為自己最嚴重的是眼疾,但她怎麼覺得他病灶是根植在腦殼中的,額頭又不很熱,竟在胡言亂語,可見病的不輕!
她原本想著張開口譏諷他幾句,但最後卻隻是閉上眼,叮鈴,叮鈴——簷鈴越來越響,這一聲聲似將叩開她心扉……
“戧歌,此番你當真不與我一起走麼?”
“不去。”
“那你明天過來一趟吧。”
“嗯?”
“我後天離開。”
衛戧一愣,下意識脫口:“這麼快?”
他笑起來,心情非常好的樣子:“時不我待,這樣拖著也不是個辦法,早去早回,明年的元宵燈會,還能親自陪你去逛逛……”
最後,王瑄沒有收回龍淵劍和踏雪,還跟她說,他已經知道湛盧劍的去向,隻是那劍的新主人大約是怕他開口索要,竟咬死不承認劍在他那裏,連東亭都沒能找到,那小子真是壞透了。
衛戧聽明白了,簡單點解釋就是:王瑄遍遊天下,總能搜刮回來一切稀奇古怪的寶貝,司馬潤要是缺點啥,就去王瑄那裏倒騰,結果突然聽王瑄跟他提湛盧劍,正所謂拿人手短,而司馬潤又拿過那麼多次,簡直短到不能再短,萬一王瑄要他還人情,他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拒絕的,是以防患於未然,索性一問三不知。
司馬潤不是什麼好鳥,王瑄也絕非什麼善類——你明著說沒有,那我就暗中派手下第一高手偷偷來拿,結果沒拿到,這廝不以為恥,反倒怪罪人家物主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