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戧微微眯起斜看他的眼睛,半晌,輕描淡寫道:“既然不方便,那你今天晚上就不要睡了,正好我家還缺個守門使。”
王瑄也不惱,他粘著她:“人言嫁狗逐狗,我是可以理解你盼嫁的心情,但當著外人的麵這樣說你夫君,我覺得不太妥帖。”
外人?眼下除了他們倆之外,唯一會喘氣的就是諾兒了,到底誰才是外人啊?
不過衛戧沒和王瑄爭這些,因為他先前搭在她肩頭的手在與她跅弛不羈的鬥嘴時悄悄往下移了移,看似行為不端的毛手毛腳,實則是在用指尖在她後背劃字——境魑。
衛戧停下腳步,抬眼正視他。
王瑄抬起雙手輕環住她脖子,仍是一派膩死人的油腔滑調:“卿卿總是這樣的心口不一,分開這麼久,豈能不相思?看吧,今晚果真還是要陪寢的。”
衛戧配合地幹笑兩聲,抬腳踩住他腳背,暗暗使勁碾轉:“放心,既然是我有錯在先,自必要承擔相應的承認,今晚會去給你換藥的。”
王瑄似乎不覺得痛,還是一臉雲淡風輕的笑:“吾兒幾時入眠?”
叫的還真順口!衛戧默默告訴自己要忍住,深吸兩口氣:“亥五刻。”
王瑄念念有詞:“兩刻鍾足夠沐浴更衣的了!”接著獨斷專行道:“那就這樣,亥七刻,我在榻上等你!”
這話怎麼聽怎麼別扭,但既然已經做出決定,衛戧也沒閑心跟他爭口舌,冷哼:“我會準時的。”
得到她的回複,他反倒斂了笑,微微蹙起秀雅的眉峰:“戧歌?”
衛戧磨牙:“還有什麼要求?”
“感覺……有點疼呢!”
衛戧:“……”
從始至終,諾兒一直安靜的站在衛戧身側,冷眼旁觀他倆打情罵俏,原本澄澈的大眼睛,此刻晦暗不明。
回程途中,王瑄見諾兒對他總是白眼相待,他挑眉道:“吾兒似乎與我不怎麼親近呢?”
衛戧暗道:你都要掐死他了,轉個身的工夫,他就跟你親密無間,那他骨子得多輕,記性得多差?
王瑄自問自答:“初次見麵,生疏也是在所難免的。”想了想,又道:“聽說給小孩子講故事,可以拉近彼此間距離,這樣吧,我也給你講個異聞。”
衛戧斜眼看王瑄,似乎這家夥一時不說話,舌頭就閑得難受!
衛戧不吱聲,諾兒懶得理他,於是王瑄兀自講起來。
七十五年前,魏武南征吳主,這樣的事件,書於青史,無非是不痛不癢的時局跌宕,朝代更迭;但在民間,卻是銘肌鏤骨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時年二十六歲的鬱家郎君,在吳軍中任七品帳下右部督,魏武來襲,他不可能偷得安閑日子,自是要隨軍出征,翌年,那場戰爭以吳主惜敗歸降做結。
戰爭結束,鬱部督卻沒有回來,同僚說他戰死沙場,但也有人言之鑿鑿的聲稱在異地見到逍遙自在的他,這條消息經鬱家仇敵大肆宣傳,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鬱家被抄,鬱部督柔弱的發妻和三個年幼的孩子流落街頭。
鬱部督與發妻恩愛非常,他的離去讓發妻肝腸寸斷,恨不能隨他而去,可看看三個年幼的孩子,大的年僅十歲,小的還在繈褓中,鬱妻隻能擦幹淚水,咬牙硬挺。
一晃二十年,鬱妻含辛茹苦,終於將三個孩子撫養成人,她自覺完成任務,瀉了那股韌勁,不支倒下,臨終前對守在病榻前的三個子女說,她深知自己夫君的為人,從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語,她的鬱郎不會因謀取富貴安逸而拋妻棄子,假如他當真活著,那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會背井離鄉……
鬱妻的遺願便是:假如鬱部督尚在人間,那就找到他,然後把她的骨灰交給他,告訴他,她此生無愧於他;假如他早已戰死沙場,那也要找到他,把他的遺骨帶回故鄉,讓他落葉歸根,鬱家的香火明明沒有斷,怎能讓他遊離在外,做那孤魂野鬼……她與他,生要同衾,死亦同穴!
聽到這裏,衛戧斜睨王瑄:這是講給小孩子聽的故事?看吧,諾兒的表情果然不好了。
王瑄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味不明的瞟了衛戧一眼,接著講下去。
卵翼之恩大於天,煎熬二十年的母親身後就這麼一個願望,當兒女怎能不替她完成!
但當時烽火連年,實在沒有條件,後來逐漸穩定了,他們兄妹也都上了年紀,不過始終不曾放棄。
有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的仇敵後來竟結成親家,對方更是把當年打探到的具體消息據實相告。
根據那些消息,鬱家兄妹劃定出尋找範圍,可鬱家長子從六十歲找到八十歲,還是沒有結果,後來,鬱家長子最小的孫子見爺爺已是耄耋之年,還要出遠門,實在太辛苦,他便自告奮勇,替爺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