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潤絕對想不到,見他倒下,衛戧心中是何等快慰!
她都認識他半輩子了,他身子骨嬌不嬌弱,她能不知道麼?說他成事不足,不過是因他之前堅稱有“要事”找她商議,可進到王瑄房間後,他便眼睛直勾勾的坐在他們對麵,屁都不放一個,如果他沒倒下,衛戧真是需要極大的忍耐力,才能克製住自己動手揍他趴下的衝動。
待到房間隻剩兩個人,衛戧長出一口悶氣,坐到司馬潤剛才的位置,與王瑄隔著條案,正色道:“終於清淨了,有什麼話你便直說罷!”
王瑄左手肘支在條案上托著腮,慵懶的靠著條案歪坐著,右手執著剛剛自斟滿上的夜光杯,一雙緊鎖著她的眼睛被燭光映得晶瑩奪目,這樣的王瑄,令衛戧不由自主想起八月十五東街上那個戴著儺公麵具的少年——雖然他就是王瑄,可給她的感覺卻又大不相同。
他輕聲道:“你撿來的那個孩子……”那初見如桃花瓣的唇,而今晝時蒼白的有如冰雕雪塑,到夜裏又濃豔的好似施脂。
聽王瑄提到允兒,衛戧不由正襟危坐:“怎麼?”
“以他為餌,是破解眼前局麵的捷徑。”王瑄雲淡風輕道。
換作上輩子,聽到這種話,衛戧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斷然回絕他,但現在她學會遇事三思而行,且聽他細細道來,再做定奪也不遲,先轉移一下注意力,倒杯清酒給自己壓壓驚,端起夜光杯,她凝視半晌,道:“這是我的杯子,你要還給我了麼?”
他問:“你這樣說,是準備對我始亂終棄?”
在這方麵,不等她跟他講起道理,他就開始跟她扯淡,扯了好多回,吃虧的總是她,看他又要不著調,她索性轉開話茬:“說正事吧,允兒和這件事究竟有什麼關係?”
“允兒?”
“我給那孩子取得名字。”又想起她之前跟司馬潤扯過的謊,啜飲一口清酒,低頭含糊道:“對了,我之前跟琅琊王說這名字是你給起得,如果他要是問起來……”雖然他們已經很熟了,可要讓她求他,還是感覺開不了口。
王瑄也抿了一口酒:“戧歌,我很開心。”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聽得衛戧很是莫名:“嗯?”
王瑄放下酒杯改支腿側坐為正身跪坐,雙臂搭著條案,身體微微前傾,拉近和衛戧之間的距離:“你想怎樣就怎樣,我都聽你的。”
這話叫衛戧心頭一蕩,但那悸動轉瞬即逝,她又啜飲一口清酒,才緩慢道:“假如我說要你殺了司馬潤呢?”
王瑄麵不改色:“有什麼不可以。”又往前湊了一點:“要怎麼辦,暴斃而亡還是久治不愈?”
衛戧嘴角抽了抽:“他不是你的八拜之交麼?”
王瑄就像稚童一般,撲扇著濃密的睫毛,誠摯道:“我和他不熟。”又煞有介事道:“是你放我重見天日,所以我隻認你。”
衛戧盯著他的眼睛,暗忖:重見天日,是指這對招子又可以使用了——對啊,之前見著還遮著擋著,近來似乎都沒見著他以錦帶覆眼了,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不過聽他話裏的意思,就算她要去作奸犯科,他也會二話不說跟她沆瀣一氣,所以兜著謊話這點小事是絕對會幫她的,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殺人什麼的,是我說笑的,但允兒的事,還請你多幫忙。”
聽她說完這話,興致勃勃的王瑄突然無精打采起來,嘟著嘴坐回去:“好吧。”
怎麼著,莫非他還真打算幹掉司馬潤啊?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穿一條褲子的友情,可見傳說有多麼不可信,衛戧又抽了抽嘴角,天色已晚,允兒還在等著她,沒工夫跟他在這插科打諢,又拿清酒潤潤嘴唇:“允兒不過是個可憐庶子,怎麼可能影響局勢?”
王瑄端正表情:“誰說他是個可憐庶子的?”
衛戧一愣,她聽允兒生母提到“主母不喜”,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那個“主母”就是其夫婿的正室,既然允兒生父有正室,他自然是庶出,難道竟不是這麼回事?
見到衛戧一臉迷茫,王瑄微微一笑:“想來那蔣氏擔心你將她兒子丟棄,便故意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以期混淆你的視聽為兒子掙得一條活路,她口中的‘主母’,實為她的親祖母——薑老夫人。”
衛戧一時不能消化:“蔣氏?不管怎麼說,薑老夫人也算一代巾幗英雄,怎麼會不遠千裏一路追殺一對孤兒寡母,而且他們還有血緣關係。”
王瑄食指指尖落在輿圖上一點:“這是蔣家故居,距我們現在的位置不過二三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