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朵粉白的海棠花,花型很大,開得嬌豔動人,既香且豔,秦崢看著遞到麵前的這朵花,心裏滿是疑問,裴英傑是探花郎,這花應該是獻給皇帝的吧,就算陛下已經起駕回宮,這再轉送給他也是不妥。
秦崢正待拒絕,就聽裴英傑大聲說道:“秦、秦公子,這朵芍藥送、送給你……你、你……”你了半天都沒你下去,裴英傑就滿臉通紅,芍藥是七夕之花,一般用於情侶之間,以寄托那戀戀不舍之情。
裴英傑看到這朵花時,就想起秦崢,他們從縣試開始一直到會試座位都是相鄰的,秦崢好像從未注意到他。但這並不妨礙裴英傑的憧憬之心。他將花一把塞到秦崢手裏,手指相接處,令他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他隻得掩麵而走,不敢見人。
“……”秦崢捏著那朵花,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還來不及說一聲,“……芍藥六、七月才開……”裴英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裴英傑連花都會認錯,秦崢想當然的以為他不知道芍藥花的含義,便也沒放在心上,徑直出宮上馬。
裴英傑這個烏龍,令秦崢心情好上不少,他輕嗅那朵海棠,低笑出聲,這個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回到家中,他甚至帶著這朵海棠去了秦閔書房。
書房裏麵,秦閔已經等了他許久。
見他進來時,麵上還帶著笑,秦閔緊張了一天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見過父親。”秦崢行禮後,看著手中這朵花笑道:“父親書房太過冷清了,不如孩兒找個瓶子把這花養起來,也好為父親填些春、色。”
“你喜歡就好。”秦閔見秦崢當真出去喊了下人,找了個玉淨瓶將那花擺在他案上,心裏越發覺得疑惑,忍不住問道:“崢兒沒什麼想問為父的嗎?”
“自然是想的。”秦崢輕撫著花瓣的手一頓,差點沒見那脆弱的花瓣揉碎,他幹脆收回手道:“既然父親已經願意告訴孩兒,孩兒何必急那一時?已經十七年了,崢兒就是再急也沒有用了,不是嗎?”說道最後,他轉頭凝視著秦閔,眼裏閃著淚光。
秦閔一時也覺得眼眶裏熱熱的,他閉了閉眼,歎息著說出那個名字——莫楚瑤,這些年來這個名字已成為禁忌,先皇在位時不敢提起,先皇去世後則是已經習慣不去想起,那就像一根紮在心底的刺一樣,當年那個明媚善良的長公主,他與妻子都很喜歡,將她當做親妹妹一般愛護。
當時楚瑤被發現懷有身孕差點就被先皇當場杖殺,太後拚死保護,才救下她一條小命,被幽禁深宮,要不是他持著太後交予的無憂穀令牌請來了無憂穀穀主,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楚瑤從宮中救了出來,怕是她等不到腹中胎兒出世便要香消玉殞。
隻是在冷宮之中楚瑤受了很多苦楚,胎位不穩不能長途跋涉隨著無憂穀主離去,隻得留在京城郊外的道觀之中養胎。
待到孩子足月出生,那晚電閃雷鳴,崔氏也正好生產,他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隻看到暴雨之中滿地鮮血,楚瑤在山頂在那顆杏樹下在大雨磅礴之中生下了秦崢。
掙紮著最後一口氣請他照顧這個孩子,希望他的成長能少受束縛,不管是婚姻還是仕途都能自己選擇。
秦閔說著自己那晚看到的情景,他一直覺得楚瑤是一個孩子,一朵需要保護的溫養牡丹,但那一刻看著她一個人黑夜之中躲避著追殺爬到那高高的山頂,身邊沒有穩婆沒有侍女,堅強地獨自生下了孩子,秦閔真的覺得世上最好的母親便是這樣的。
“……是先皇?”秦崢仰著頭,好讓眼裏的淚不那麼容易掉下來,“派去刺殺的是先皇的人?”
秦閔點點頭。
“可是為什麼!?她……她難道不是他的孩子?為何?”秦崢簡直不敢相信,太後對他如何,他看在眼裏。想來因著身世的緣故,太後對他竟是比對皇帝還要好。他之前雖覺得奇怪,但都歸咎為他無憂穀傳人的身份上,加上太後也頗合眼緣,他便將心裏的疑惑壓下。
但同樣是血肉至親,為何先皇就容不下固國長公主?!難道是因為……
“……他是誰?”秦崢想來想去,便隻有因他血緣的另一半之故才會令先皇對愛女痛下殺手。
秦閔當然不可能對他說起先皇陰暗的心思,見他心思轉向他處,秦閔也是鬆了口氣,但那個人是誰他多年來也一直毫無頭緒,隻能搖頭道:“我們不知道那人是誰,連太後都不知道,隻有楚瑤自己知道,但她一個字都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