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再一次醒來時,外頭天時正明,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覺得比起前一次稍動一下就難受的感覺要好上很多,盡管他艱難的坐起時,依舊會牽動心口那股劇痛。
他靜坐著等那股疼痛漸漸散去,才扶著床沿慢慢起身,百裏銘那一掌不僅將他打成重傷,更有一縷詭異的內力如跗骨之蛆纏繞在他心脈之上,要不是百裏銘的心法竟然與無憂穀同出一源,秦崢恐怕早就被他那一掌打死了,如何還能從皇陵裏跑出來,隻是那股不屬於他的內力盤踞在他心脈之上,他無法將它驅散,所以時不時的會發作起來。
發作之時真的是痛入骨髓,秦崢不明白百裏銘為何會出手替他壓製,減輕他的痛苦。但也僅此而已,秦崢自嘲一笑,百裏銘果然沒那麼好心,會幫他驅散,難怪他如此自信,連個鐐銬都沒給他上。
秦崢忍受著身上的痛楚,走到門口,推門出去,秦崢看著那陌生的景色,也無法推斷自己到了何處,隻好收起心思好好欣賞起這難得的湖光山色。
此時江麵十分平靜,兩岸青山倒影在江麵上,鼻端縈繞著幽幽潮濕的空氣,秦崢剛出去,就聽見船頭位置有簫音響起,左右無人,秦崢腳下頓了頓,尋著那簫音走去。
簫音初時低沉悠揚,便如春雨潤物,不知不覺就滲透進人心,就像百裏銘初時給人留下的印象一樣,秦崢凝眉望去,隻見一身材頎長的男子身穿華服矗立在船沿上,黑發之中夾著點點銀星,不是百裏銘又是哪個。
秦崢的腳步聲驚動了他,他微微轉過頭,對著秦崢笑了一笑,按著簫孔的手指換了總指法,簫音突然一變,多了幾分殺伐之意,秦崢不大懂音律,但因去年給太後拜壽時與顧言涇探討多日,多少也能欣賞一些,簫聲時而低沉嗚咽,悲壯淒涼如落幕戰場,但卻又連綿不絕,好似絕境之中平添希望;時而如灼灼烈火,英勇的鐵騎踏破黑暗。百裏銘闔著眼,麵朝江水,臉上難得的沒帶著笑容,看起來竟是有些威嚴。
簫音停下後他也沒有轉身,隻是輕撫著那溫潤如玉的竹簫,那管簫並不如何名貴,跟百裏銘這身華服氣度一點都不襯,就像是從街邊手藝人手中買來的一樣。
突然百裏銘手腕一抖,一道真氣向著水下射去,秦崢有些訝異,他並未發現那裏有何不妥之處,待見百裏銘手一收,水中突然竄起一道黑影,激起冰冷的江水,那東西上船之後不停的撲騰,秦崢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尾肥大的鯉魚,縱使被甩得一臉水,他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這魚不錯,待會兒讓呂將軍宰了,做魚湯給你喝。”百裏銘跳下船沿,對著秦崢笑著說道,便彎腰撿起地上的魚,施施然的往船尾走去。
這船不大,如同一般漁民所用的打漁船差不多大小,秦崢也說不上為什麼,不由自主的就跟在百裏銘身後,看著他把那尾用真氣卷上來的鯉魚丟到船尾後的小廚房,呂胖子很自然的接過,開始去鱗掏腹取鰓,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好了,午飯有著落了!”百裏銘對著秦崢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著來。
秦崢沉默的跟隨百裏銘來到船艙,剛進去一眼就看見了供在桌上的那個外形精致暗紋繁複的四方盒子,秦崢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去碰,卻中途被百裏銘扣住手腕。
“這可不是你能碰的!”百裏銘眼裏一片冰寒竟像是帶著殺機一般,與剛才如同普通人家長輩般的和藹判若兩人,秦崢不知怎麼心裏竟然有些難受,他愣愣地看著百裏銘,直到對方歎了口氣,拉著他在船艙內的凳子上坐下。
秦崢心裏有些亂,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但最有可能的那種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所以他一聲不吭,隻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那隻手常年握劍,然而他最親密的夥伴在他最混亂最難受的時候卻沒能陪在他身旁。
百裏銘一直在觀察秦崢,見原本清冷的少年好像一下子情緒低落了起來,百裏銘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少年即使是直麵死亡的時候也沒有半分畏懼,強悍得好比最英勇的勇士,為何突然卻像是個普普通通符合他外表的少年人一樣。
百裏銘有些頭痛,他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把扇子,丟到秦崢手中。
“這是?”秦崢抬頭看著百裏銘,那是曾經被百裏銘搶去的扇子,是莫卿華交給他保管的東西,秦崢當然認得,但問題是,這可是一把武器,百裏銘是什麼意思?秦崢握著扇骨,心裏的複雜更甚,這扇子有一個機關,裏麵的暗器非常厲害,在這樣近的距離任是九品高手也是無法躲閃的,但是秦崢就是下不了決心,他怕、他怕百裏銘跟他有牽連,這個牽連是他無法選擇也無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