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深秋時節。
[……要是我身上有楓樹就好了。]
她瞪著對麵山上那一片片紅色,不由得一陣羨慕嫉妒恨。
這是柴溪一直以來的遺憾,她身上的顏色從春天的嫩綠到夏天的綠沈,再到秋季的緗色,然後……然後就禿了,幸好還有白雪幫她遮擋遮擋。
在這種情況下她足足度過了五百年有餘,每當她即將重新禿——呸,每當她身上樹木的葉子變黃的時候,對麵遙遙看去卻還是一片火一樣的紅。這讓柴溪很是有些羨慕,她一年四季隻能那麼換幾種顏色,要是能再多點紅色點綴沒準能好看一些。
“這有甚麼好羨慕的?”有“美猴王”之稱的齊天大聖卻對此有些不解,“在我看來可沒什麼分別。”
[這是山的憂鬱。]
柴溪沉默良久,深沉地說。
[你一隻猴子,不會懂的。]
孫悟空:“…………………………”
他是一隻猴子招誰惹誰了!
但他的確是招惹柴溪了,而柴溪的性格,有那麼一丁點的瑕疵必報;從上次菩薩到來之後,雖然和好了,可她也沒少擠兌那位齊天大聖。
不過,再怎麼擠兌,孫悟空畢竟是孫悟空,齊天大聖畢竟是齊天大聖。麵對著這座遵從佛祖之命壓了他五百年的五行山,一山一猴之間畢竟有著相處了如此之久的情誼在,他也壓根沒想著要計較什麼。
因此,柴溪總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不,她哼了一聲,轉頭自己調節心情去了。
但這一轉頭,她也就愣在了那裏。
[大聖!大聖,快看!有人來了!]
“啥,”對方卻遠沒有她那麼激動,“是誰?”
——對啊,是誰呢?
就像是有一桶涼水從柴溪頭頂澆下來似的——不,現在一桶涼水已經遠遠不夠了,恐怕得有一片瀑布才夠用——這讓她冷靜了下來,柴溪這才意識到,她瞎激動個什麼勁兒啊?
她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遠遠地走來的那一行人,發現其中三人手裏拎著什麼東西,與其說那是武器,倒不如說更常在獵戶手中見到,是專用來對付山中野物的。而三人中的領頭人物更是穿戴著齊整的動物皮毛,體格也頗為健壯。
在他們中間走著的,則是位光頭和尚,他身上那袈裟與手中的九環錫杖都無疑昭示了他身份的不凡。
柴溪的心沉了下去。
[大聖,他來了。]
“哦?”孫悟空的聲音聽上去是刻意而為的漫不經心,“所言何人?”
柴溪沉默半晌,終是一字一頓地答道。
[東土大唐前來取經之人。]
她知道唐三藏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隻是個*凡胎的和尚;盡管和觀音菩薩所來那次不同,她並不用擔心被他人探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柴溪仍然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無論那聲聲“我師父來也”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她聽著孫悟空道盡他的承諾,也聽著他告訴唐三藏如何救他的方法,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唐三藏在那領頭獵戶的攙扶下一路上了山頂。
柴溪想起她到這裏來的第一日,即便已經過去了五百餘年,記憶裏的模樣與情景也未有絲毫改變。那時,她並沒有對齊天大聖施以援手,對方靠著自己的力量才剛冒出個頭,就被神官發現,以至於連她的頭頂上都被貼了張壓帖。
如今,那壓帖終得被揭下之日。
柴溪聽得唐三藏在她頭頂一番叩拜禱告,而後,那貼在巨石上的壓帖被輕輕揭起——
就連柴溪都覺得身子一輕,在已經適應了幾百年沒辦法真正自如活動身體的感覺後,她一時間竟有些站立不穩。
唐三藏一行人被孫悟空催促著走遠了。
柴溪看了看他們遠去的背影,不知自己是該喜該悲。
[大聖,你就這麼打算走了?]
她完全是強作歡笑地開著玩笑,柴溪不清楚在孫悟空破山而出之後自己將會如何,如果碎裂成石的話,她還會有意識嗎?
或者說,她能回到她原本的那個時代呢?
孫悟空好半天的時間都沒說話,然後,他輕輕地說了一句。
“那麼,五行,你希望我離開這裏嗎?”
[我?]
突然間被征求意見,柴溪愣了一下。
[從我自己的角度而言,我確實不希望你走。]她坦誠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