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還是一樣，種滿蔬菜的菜園子，相互追逐打鬧的雞鴨，沉浸在過去歲月裏的老房子，包括那棵自己親手種下的山茶樹，一切都是那樣的樸實，卻又讓我感到無比溫暖。最溫暖的，便是這其中有著疼愛我的外婆。可能因為從小被r外婆養大的緣故，別人總說我長得像外婆年輕的時候，不知是否是這一點，從小外婆就要多疼我一點。
我剛一到家，外婆便殺了養了好久的大公雞，嚷嚷著要給我做一頓好吃的。
和外婆聊了好久，小時候的事被外婆一遍一遍的拿出來說，而我也安安靜靜地在旁邊聽著，我明白外公走後，外婆的寂寞。隻能一遍遍地回味那些過去的時光，那些有著外公參與的日子，在外婆的記憶裏顯得更加彌足珍貴。所以我一邊和她聊著天，一遍隨著她的言語回顧童年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深夜，月光如水，給樸實的農家小院鍍上一層銀輝。外婆睡著後，本十分勞累的我卻無法入眠。索性學一回古人，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出去遊園，雖然我做不出詩詞也沒有友人相伴。
我走到山茶樹前，卻發現樹下有一道黑影，被嚇了一跳，心裏嘭嘭直跳，心裏暗暗想到不會招賊了吧！於是小心翼翼上前去看，卻發現一個少年靜靜地坐在樹下，彼時月光如水，透過山茶樹的枝葉縫隙間照在他的臉上，他神情寧靜，嘴角上揚，仿佛沉浸在美夢中。察覺到有人到來，他睜開雙眼，眼神裏一片明淨，就這樣坦坦蕩蕩地看著我，仿佛我才是那個夜闖別人家院子的人。
我臉色通紅，我認出他是白天的那個少年，但是半夜卻闖入我家的院子，腦袋裏各種胡思亂想便接踵而來，他是不是小偷啊？不不不，看他這個樣子不像是。難道他是特工，來這裏是為了完成某項任務？也不像啊！難道他離家出走了，所以便睡在樹下？久久見我不說話，他輕問道“你是這家人的小孩嗎？”他的聲音，隻覺比那月光還要清涼幾分。
“是是的，這是我外婆家，你是誰？怎麼半夜闖到這裏來。”我結巴地問道，看著我這個樣子，他不禁覺得好笑，“我不是壞人，你別怕。我是來我奶奶家，看到沒？那棟房子便是我爺爺家。”隨著他的手看去，外婆家旁邊那棟洋氣的小樓映入眼簾。
我更加疑惑了，“那你為什麼半夜來這裏，你快回你家，這是我外婆家”我凶巴巴的說到，意圖用這種方式遮蓋自己的緊張。
“我隻是看這棵山茶樹好看，想著在下麵睡覺感覺會很好，所以便進來了。”我看了看，十七歲的他已經接近一米八，那本不高的籬笆確實攔不住他。但是他也不可以這樣想做就做，都沒有得到主人家的同意。
我抿著嘴不說話，一臉嚴肅的看著他。無聲地斥責他這種行為的過分！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季楚楊就是這樣一個隨心的少年，可以半夜看到好看的山茶樹而跑進別人家的院子裏睡覺，可以為了看星星而拖著紀初跑到好幾裏外的草地，可以隻因為想要知道花生皮是什麼味道，而生生嚼了一把花生皮。
看到這樣的我，他似乎也沒意識到自己行為的荒唐，還笑著說“我也種了一棵山茶樹，就看看。你是不是好久沒有回來了？”
我好奇，他怎麼知道？於是老實地回答道“嗯，有六年沒回來了。”
“難怪”
我更加好奇了，“你怎麼知道的？”
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輕輕撫摸著樹上的幾道劃痕，說到“這裏，看你量身高的線斷了好久”
我看著他手下撫過那些我每年生日刻下的線，不覺倍感溫暖。還有人注意到這些細小的劃痕，那是我生長的痕跡。不覺也不再計較他的冒失。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招手讓我過去，我好奇，看著他不動。
“既然回來了，就繼續記錄身高，你不想知道這幾年自己長了多高嗎？”
我這才走過去，在他的指引下站好，他輕按我的發頂，小心翼翼地用那塊小石子劃下一道劃痕，問清我的年齡，在劃痕旁邊注明我的年齡。月光下，我看著他嚴肅認真的下巴和唇角，隻覺無比安寧。量好我的身高後，我沉默地跑到門前，把那張小時候我最愛的木凳子搬到樹下，在季楚楊疑惑的眼神裏踩上去，說道“我也給你量一量。”
紀初笑著揉揉我的短發，應好。於是我學著他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的壓住他的發頂，踮起腳用小石子在山茶樹上劃下一道劃痕。他的頭發濃而黑，比起我的又黃又燥來，更像是女孩子的頭發。
彼時的我十五歲，季楚楊十七歲。我即將高一，他卻已高中畢業。
那夜的後來，衝著這份相互量身高的友誼，我們相互交換名字，並約好明天一起玩。小時候大概就是這樣，懵懵懂懂，很容易就能和一個人成為好朋友，更何況那人是季楚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