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這些銀兩比賞格多出十倍不止,就請官爺高抬貴手,放過我夫妻二人。”他乞求地望著。

看見一遝銀票,瓜皮小帽兩眼發光,飯也不顧上吃了,伸手拿過銀票數起來,還來回數了兩遍,喜道:“三百二十兩!”

“是是是,不成敬意,請官爺收著。”

“你怎麼知道我月月鬧虧空,”瓜皮小帽自言自語地算計著,“我弟的私塾學費又該交了,上個月還買了一筐炭送先生,弄得我一點盈餘都沒有。”

曹革心中剛剛升起一線希望,卻又見瓜皮小帽換上一副無限惆悵的模樣。

“我擔憂的是,此事若傳出去,我可就連差事都保不住了。我總不能為了這銀子,把你們倆都殺了滅口吧。”

曹革夫妻二人同時一震,臉色煞白如紙。

瓜皮小帽尚歪著頭,認真地思考此事可能性,猶豫道:“……應該不能吧?”

見此事已沒有轉寰餘地,曹革不再遲疑,他本就臨窗而坐,趁著瓜皮小帽還在出神,站起來就翻出欄杆踩在屋簷瓦片上,往前跨了幾步就準備往下跳……

“曹郎!”齊丘氏見曹革竟然自顧自逃命,焦急喚道。

話音未落,曹革已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瓜皮小帽倒是一點都不著急,穩若泰山地接著吃菜,抬眼看見齊丘氏失魂落魄的模樣,搖頭歎道:“你謀害親夫,跟著曹革私奔,現下看來,他對你也不過如此。”

齊丘氏愣愣坐著,一言不發。

樓梯處響起腳步聲,不是店小二,卻是個大高個,手上還拖著一瘸一拐的曹革,也不知是崴了腳還是折了腿。

“我說夏爺,下回把人往下丟的時候招呼一聲行不行!”大高個提溜著曹革,朝瓜皮小帽沒好氣道。

“這回不是我丟的,真不是,是他自己個往下跳的。”瓜皮小帽用筷子直點桌上的菜,“你餓了吧,快來吃。”

正巧店小二顫顫巍巍地端了六碗飯上來,瓜皮小帽遞給大高個兩碗,自己留了兩碗,然後在曹革夫妻二人麵前各放了一碗飯,見兩人皆不動筷,遂催促道:“快吃啊!從這裏回京城還得趕兩日路呢,你們這會兒不吃,待會兒路上嚷嚷餓可沒法子。”

曹革腿疼得哎呀直叫,齊丘氏因被他傷了心,自顧別開臉,端了飯碗吃起來,隻當沒聽見。

“這煨刀魚……先用快刀刮取魚片,再鉗出刺來。”大高個挾魚片入口,嚼了幾下,“定是用火腿湯、雞湯、筍湯煨的,雖然鮮美,卻有喧賓奪主之嫌。其實這刀魚自身已經非常鮮美,隻要用蜜酒釀,加入清醬,清蒸既可。”

他說話這會兒工夫,瓜皮小帽已經比他多吃了七、八口,滿嘴鼓囊囊道:“你說你……當什麼捕快,當廚子多好。”

“我也想啊,可惜我爹……”大高個歎了口氣,挾了口豆腐,又接著歎氣,“豆腐該用井水泡三次,去豆腥氣才行,這豆腐最多才泡兩次,這怎麼能上桌呢。還有這炒筍片……”

待他把桌上的菜點評一溜下來,瓜皮小帽已經把飯都吃完了,向店小二要茶水漱口,接著又讓店小二端盆水來洗臉。

“他們有輛大馬車呢,咱們回去可以坐車,犯不上再騎馬吃灰土。”瓜皮小帽拎著濕布巾,“這三日在馬背上就沒怎麼下來過,都快把我顛散架了。”

濕布巾擦過臉頰,露出原本就白皙粉嫩的皮膚,瓜皮小帽索性摘下帽子,自懷中取出木梳蘸水,將頭發也重新梳理了一遍,編成辮子綰起。

“你……你是姑娘?”齊丘氏愣住,原先以為她隻是個長得分外俊秀的少年罷了。

瓜皮小帽挑眉:“怎麼,不行?”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沒想到六扇門中也有女兒家。”

“少見多怪。”

瓜皮小帽哼唧了一聲,她本名袁今夏,今年十八,兩年前因機緣巧合而入公門;與她同行者喚楊嶽,年長她兩歲。他二人皆在京城六扇門中當差。

簡單梳洗完畢,收好木梳,今夏閑坐無事,便頗惆悵地將那遝子銀票望著,歎了口氣,接著又歎了口氣,歎得楊嶽雞皮疙瘩直起。

她幽幽道:“大楊……”

楊嶽手腳麻利地把銀票揣入懷中:“先放我這裏,等回了衙門,再登記入冊。”

今夏泫然欲泣地將他望著:“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你娘四十都不到,說這話,當心她打斷你的腿。”楊嶽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今夏大義凜然道:“母上大人深明大義,知道我為五鬥米忍辱負重,別說八十,就算說她是八千歲也沒事。”

楊嶽點點頭:“你的腿是沒事,不過我爹會打斷我的腿。為了我的腿,隻能請你家八千歲大人節哀了。”

楊嶽口中的爹爹,便是楊程萬,不僅是六扇門的捕頭,還是今夏和楊嶽的頂頭上司。今夏的一身功夫,還有追蹤等等技能,也都是楊程萬所授。對於今夏來說,楊程萬如師如父,斷然是違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