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2 / 2)

今夏坐在車轅上,望著前頭陸繹的身影,越看心裏越美滋滋的。

行了好長一段路,旁邊駕車的岑壽終於忍不住,斜眼睇她道:“你到底在傻笑什麼?”

“山青水秀,爺看著喜歡,不行啊!”

今夏伶牙俐齒地頂回去。

“一個姑娘家,整天‘爺、爺’的,也不嫌膈應。”岑壽看她不順眼得很。

“這有什麼,我出去辦案子,人家才不管我是不是姑娘家,官爺官爺叫著。”今夏滿不在乎道,“再說,六扇門裏頭,男人能幹的活兒我都能幹,和他們比,我一點不差。”

說到此處,行在前頭稍遠處的陸繹回頭望了她一眼,眼中的笑意顯而易見。

今夏心情大好,看著陸繹的麵子上,之前與岑壽的過節也拋到了九霄雲外,與他閑扯道:“哥哥,你昨日那掌,生猛得很,你學得是什麼功夫?”

“說了你也不會知曉的。”岑壽冷淡道。

“你得先說,我才能知曉我到底知曉不知曉,對不對?”今夏話繞得像在說繞口令。

岑壽哼了一聲,不吭氣。

好在今夏對他原本就不感興趣,轉而又問道:“你家大公子是自小習武吧?”

岑壽斜了她一眼,警惕道:“打聽大公子作什麼?”

“仰慕!仰慕已久。”今夏一臉誠懇。

“哼,我為何要告訴你。”岑壽還真是油鹽不進,“京城裏頭仰慕我家大公子的人多了,我有那閑工夫一個一個跟人說去。”

今夏晃晃腦袋,暗自心想:你不說就算了,難道我不會自己問他麼,你家大公子的性子可比你好多了。

馬車顛簸,車內傳來阿銳幾聲咳嗽。

不待岑壽有所動作,今夏已掀簾進了馬車。

不知是否因為餘毒未清的緣故,阿銳身上的傷口雖都已在愈合,並沒有潰爛的跡象,但是他自醒來之後,四肢一直使不上力,連咀嚼食物也甚是費勁。陸繹給他把過脈,除了脈象虛弱,也看不出其他異樣。

最要緊的一點,阿銳整個人渾然沒有一點想活下去的跡象,激怒楊嶽之後,他再未說過話。

有人喂他吃食,他便木然地吃下去;若無人喂,他也絕對不會表示餓了或渴了。

他隻是木然地躺著,要麼合目休息,要麼雙目直直地看著虛空的某處,沒有人知曉他究竟在想什麼。

若說以前的阿銳像一柄隨時出鞘的刀,那麼現在的他隻是一塊半截埋在土裏的腐爛木頭。

今夏探頭看了他一眼,他的樣子和一個時辰前一模一樣,分毫都未曾挪動過。

“想喝水嗎?”她問道。

渾似沒看見她一般,阿銳連眼珠都不曾動過,定定盯著車篷頂。

既然他不吭聲,今夏也不勉強,湊過去端詳了下他麵上的傷疤,自言自語道:“你現下的樣子,若上官姐姐見著,不知認不認得?”

聽見她提上官曦,阿銳的眼珠總算動了一動,今夏沒有忽略這細小的變化。

“你想回去見她?”她接著往下說,故意唉聲歎氣道,“不過可惜呀,莫說現在你像個廢人一樣根本回不去,便是能回揚州去,你也見不著她了。”

聞言,阿銳雙目迅速對上她,目中恨意凜然。

“她、她……怎麼了?”他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卻是用盡全身氣力。

今夏不答,卻不急不緩和他聊起來:“上官姐姐原來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我也才知道,你知曉麼?”

不等阿銳回答,她又接著道:“現下沿海一帶倭寇鬧得凶,上回不是還跑到揚州了麼。對了,那次你也遇見的,還為了上官姐姐受了傷……你身上中的也是東洋人的毒,是被誰害的?”

阿銳狠瞪著她,並不言語。

“你不肯說,我也猜得出來,雖說是你殺了翟姑娘,可在那人眼裏,你們倆也沒甚區別。翟姑娘是一枚棄子,你也是一枚棄子。”今夏慢悠悠道。

聽到此處,阿銳下顎微凸,牙關緊咬。

“唉,上官姐姐趕到浙江抗倭,也不知是不是很危險,她若弄成你這樣子,可怎麼好……你瞪我做什麼?”

“不許你咒她!”沙啞的嗓音,一字一字,清晰無比。

今夏這才低首正色看他:“胡總督請了南少林的和尚下山抗倭,方丈書信給俗家弟子,請他們趕往浙江抗倭。不光是上官姐姐,還有謝霄,我在謝府連送行席都吃過了……上官姐姐是怎樣的人難道你不知曉?她在做什麼事,你又在做什麼事,你在這裏心裏想著她有用麼?能幫她擋刀還是能幫她擋劍!”

將嘴唇緊緊抿住,阿銳目中有質疑有猶豫,卻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