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丈,那麼可以攻到岑港內的倭船。”
“是,但噴筒殺傷力有限,僅能讓倭船的帆燃燒起來,不足以克敵製勝。若倭船在海上,船燒起來,他們便不得不跳下海,但船在港口,他們隻需上岸滅火。”噴筒手也很是煩惱,“若是能把倭船引出來就好了,可惜他們狡猾得很,無論怎麼叫陣,都縮在港口裏。”
“如此……”陸繹看向一直跟在身後的祥子,“所以你家將軍後來就隻能從陸路進攻?”
“將軍也是沒法子啊,船沉了好幾艘,上頭撥的銀子又有限得很,添置火器都不夠,更別提再造戰船了。”
海路沒法打,陸路打不下來,聖上還要撤職查辦,連陸繹光想想都覺得頭疼,俞大猷被逼到這份上,肩上的擔子真不是一般的沉。
與此同時,在軍中大帳內的俞大猷確實已經是窮途末路,麵對眾位參將、遊擊將軍,他也顧不上是不是丟麵子,取出聖旨,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
“……自總兵而下,全數撤職查辦!”
最末一句念完,眾將麵麵相覷,皆有烏雲罩頂之感。
收起黃布,俞大猷看向眾人,似在等著他們說些什麼,但等了半晌也沒人吭聲,隻好開口道:“聖上的意思,你們都知曉了,岑港的狀況,你們也一清二楚……說吧,誰有好的法子都可以說出來,隻要能攻下岑港!”
眾將低垂著頭,四下無聲。
等了好半晌,才有一位遊擊將軍猶豫著開口道:“將軍……”
“你有法子,說!”俞大猷鼓勵他。
“不是,卑將是在想,咱們營裏不是來了位陸僉事麼?聽說他是陸炳的長子,陸炳頗受聖上看中,咱們能不能請陸僉事替咱們美言……也不是美言,就是實話實說,把咱們這裏的狀況告之聖上,讓聖上再寬限數月?”
俞大猷捏捏眉頭,沒好氣地反問他:“他跟聖上有交情,可跟咱們沒交情,你憑什麼讓他幫我們說話。送東西是吧,銀子全買了火器都不夠用,你是送他鳥銃,還是送他火筒?”
被他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遊擊將軍歎了口氣。
“你們!還有沒有別的法子?”俞大猷看向其他人。
副使王崇古皺眉道:“將軍,咱們已經攻打過數次,以岑港的地勢,根本沒有別的法子,隻能用人填,一點一點往前挪。”
其他眾將皆不吭聲,俞大猷也知王崇古說得是大實話,但事實卻比這句實話更加殘忍,以俞家軍目前的兵力,即便官兵願意拿命來填,一個月內非但攻不下岑港,連人都得全搭進去。
看著地圖上近在咫尺的岑港,俞大猷重重一拳捶下去:“既然還有一個月,我們就接著打!但絕不能白白讓兄弟們去送死,你們回去各自擬定詳細的作戰計劃,明日一早送給我看。誰的作戰計劃能攻下岑港,就是此役的大功臣,我會為他請功!”
“卑將領命!”
眾將離開,獨獨王崇古一人留下。
王崇古跟隨俞大猷多年,隨他多次出戰,對於俞大猷的性格,自是再了解不過。
“將軍,仗要接著打,可咱們也得想想後路……”王崇古勸道,“打不下來有打不下來的緣故,總得讓聖上知曉,咱們不能老是替上頭背黑鍋。”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俞大猷看向他。
“那位陸僉事在此時來到岑港,絕非湊巧,將軍,你再仔細想想。”
“我早就想過了!”俞大猷掏出懷中胡宗憲的親筆信,“你看看,都督這通篇信裏,寫得都是要我們如何如何待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差把他當菩薩供起來。好啊,能做的我都做了,這些作戰資料,隻要他想看,盡數給他看。今早他說要出海轉一圈,我就把大福船給他坐,你說說,我還能做什麼……我全身家當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兩銀子,就算雙手奉上,他能瞧得上?我就差把自己變成個婆娘去替他暖床了……”
看罷胡宗憲的親筆信,王崇古聽俞大猷說得激憤,不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