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米沒麵,楊嶽依然在灶間忙活著,先到井邊打了水將水缸洗淨,接著挑水裝滿。然後刷了鍋,將灶膛裏的灰清了清,所幸還剩了些柴禾,便升了火燒水。
“這些孩子裏頭,就數你最勤快。”丐叔領了兩根柴禾進來。
楊嶽抬頭,笑道:“前輩,累了一天了,您怎麼不歇著?”
“我哪有你累,”丐叔把柴禾遞給他,溜了眼他被爐火映得紅通通的臉膛,佯作不在意道,“今夏那孩子被她姨叫去試衣袍,過會兒我就把她逮來幫你忙。”
“不用,我這裏沒什麼事兒。”楊嶽忙道,“前輩您也去歇著吧,過會兒等水燒好了,我給你們送去。”
“不用不用,我也是閑著。”
丐叔往灶台旁一靠,一副壓根沒打算走的模樣。
楊嶽便是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什麼,試探問道:“前輩,您有事?”
“嗯……你是個老實孩子,不像今夏那孩子滿嘴跑舌頭。”丐叔先把他誇了一通,才神神秘秘問道,“你姨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我姨?”楊嶽楞了楞。
“就是沈夫人,今夏不是姨姨姨地叫麼。”丐叔原先說你就缺她的機靈勁兒,硬忍著沒說出口。
“哦……沈夫人和我說過什麼?”楊嶽似乎不解他問這話的用意。
丐叔隻得循循善誘:“你不覺得她對今夏特別好麼?”
“是啊。”楊嶽點頭,笑了笑,“今夏嘴甜,最會哄人,不稀奇。”
“……”真是個木頭腦袋,丐叔暗地裏直咬牙,“沈夫人是不是問過你一些事情?或是關於今夏的事情?”
楊嶽往灶膛裏塞了根柴禾,抱歉地看著丐叔:“是閑聊過幾句,都是些不相幹的小事,我也沒在意,記不得了。”
“你……”
丐叔搖頭,不解他怎麼能當上六扇門的捕快,轉而一想,原來他爹爹是捕頭,頓時更加不滿,轉身走了。
楊嶽看著他背心,不動聲色,仍舊接著燒火。
過了好一會兒,今夏端了碗餛飩進來,口中道:“我就知曉你在這裏,趕緊來趁熱吃餛飩。一碗你不夠吧,我再給你端一碗去。”
“等等。”楊嶽喚住她,先打量了下她身上的雪青衫子,“沈夫人給你縫的衣衫?”
今夏點點頭,小心地避免讓新衣衫沾到灶灰,顰眉對他道:“你覺不覺得她對我好得有點離譜?”
“不光是我,連你叔都來找我,問我沈夫人是不是從我這邊打聽過什麼。”楊嶽道。
“你怎麼說的?”
“我想著這事古怪,找你商量後再做計較,就把他糊弄過去了。”
今夏皺眉頭:“也就是說,她為何對我特別好,原因卻連我叔都不知曉……大楊,今日在渡口,淳於姑娘摔倒的時候,我原要衝過去的,可被她死死拉住,我都沒想到她有這麼大的勁而,她好像、好像……”她費了半日勁兒,也沒法說出那種感覺來。
“像為娘的不能看著自己孩子去涉險一樣。”楊嶽替她道。
“為娘的?!”今夏別扭地念著這三個字,皺緊眉頭,“不能夠吧,沈夫人可是出生大戶人家,就算要認閨女也得像淳於姑娘那般的才對。再說,她又不喜歡官家,更沒道理對我這麼好……我總覺得這事情追蹤溯源,是從你那段飯開始,她聽了頭兒的名字後就不對勁了。”
楊嶽思量片刻:“要不,我寫封信給爹爹,問他認不認得她?”
今夏想了想:“過幾日吧,反正這事也不是什麼急事。等上官姐姐腿傷好了再寫。頭兒現下住在謝家,若對上官姐姐受傷之事避而不談,來日謝老爺子難免知曉心生罅隙。可現下告訴他們,平白地讓他們擔心,還是等上官姐姐傷好了,一並寫信去,他們看了信也放心些。”
“也好。”楊嶽點點頭。
眾人吃了餛飩,洗漱過後各自歇下,一夜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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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頭發該好好保養,毛裏毛糙的可不行。”大清早,沈夫人邊替今夏梳頭邊皺眉頭,“改明兒買點黑芝麻、何首烏磨成粉,你每晚吃一碗才行。”
今夏瞅著鏡子,極力忍住被梳得生疼的頭發:“不用麻煩……我頭發隨便一束就行,不用梳得……啊啊啊,輕點、輕點……不用梳這麼繁瑣的發式。”
梳好一縷,替她挽上去,沈夫人把她的頭扶扶正,道:“別動!你得記著,你是個姑娘家,雖說是公門中人,可也不能失了姑娘家的模樣。正好這些日子閑著,我就教教你,總得讓你像個樣子才對得起……”後半截話她及時收了口。
今夏從鏡中詫異地瞥了她一眼,轉頭問道:“對得起什麼?”
“對得起你叫我一聲‘姨’!別動!”
沈夫人把她的頭扳回去,繼續幫她梳頭。
好不容易梳好頭發,今夏別扭地照了照鏡子,偷眼瞧見沈夫人正整理妝奩,起身便朝外溜,口中飛快道:“好像聽見大楊喚我,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