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不大,總共隻有兩間房,裏屋和外屋。
外屋擺了簡單的桌椅,借著月光,可看見地上有小孩所用的竹馬,還散落著幾件木刻玩具,並無特別之處。岑壽做事倒也還算細致,當下躍到梁上查看。
今夏腿傷初愈,躍不上房梁,便掀開布簾,裏屋的床上一對母子沉沉而睡,看來安神香的效驗甚好。裏屋的物件也很少,且簡陋得很,看來他們自杭州城外出逃時顧不上帶多少東西。今夏打開了僅有的兩個箱子,其中一箱裏頭都是尋常衣物,並無絲毫特別之處;另一箱的衣物下麵藏著一支火銃……
岑壽在房梁上沒有任何發現,也進了裏屋,探頭看見火銃,拿起來皺著眉頭端詳片刻,複放了回去。今夏按原先順序將衣物放回,一件一件,絲毫不亂。
床底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岑壽眼尖,看見幾塊青磚不甚平整,特地伸手摳了摳,青磚紋絲不動,想是當初鋪得時候就沒鋪平整。
僅有的幾乎空蕩蕩的櫥櫃被今夏從頭到腳搜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夾層。她用手輕輕按了按幾麵牆,發覺西麵的牆最為冰冷。
岑壽有點懊惱,這趟夜探除了證實他們早已知曉的董三身份,此外可以說沒有任何有用的收獲。
離開之前,今夏拿了屋角的笤帚,將裏外都稍稍掃一下,清除可能留下的腳印,出了屋子後,再把窗框上的腳印擦拭幹淨。回去時兩人都分外小心,未免被人發覺跟蹤,特地繞了些路,確定無人跟蹤之後才回到別院。
進了別院內堂,岑壽扯下遮麵的黑布,喘了口氣:“可惜了,白跑一趟,沒發現有用的線索。”
“家中幾乎沒有添置任何東西,說明他並不準備在此地久留,那麼,若他當真在計劃什麼事兒,應該就在這陣子了。還有一件事……”今夏一時找不到筆墨,便倒了杯茶水,以手蘸水,在桌上劃給他看,“在院中時,我從東頭行到西頭,走了十八步,但是進了屋子之後,外屋走了八步,裏屋也走了八步,加起來少了兩步。”
“……”
岑壽之前倒是領教過她的查案本事,所以才決定帶她一起夜探董三家,但今夏對周遭事物的細致入微還是讓他微微吃驚。
“所以,這屋子有隔間?”
“對,我摸過牆,朝西麵的那堵牆有濕氣,應該是最近砌上去,泥灰還沒有幹透的緣故。”今夏道,“我想隔間裏麵一定藏了很要緊,決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所以隔間就在床鋪旁邊,若是有人從外頭鑿牆,他也能馬上聽見。”
“你覺得是什麼?”
“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超不過幾樣去,一則來路不明的金銀;二則死於非命的屍首;三則是大量的武器,尤其是火器。”今夏看向他,“按大明律,家中私藏有大量兵刃,特別是火器,多半是要被扣上謀逆罪名。”
“火器……”雖然還隻是猜測,但岑壽已經覺得頭大,“若當真是大量的兵刃,莫非他是想攻下新河城?”
“他眼下是一個人,若私藏火器,肯定還會有人來和他會和。”
“會不會是金銀?或者是屍首?”老實說,岑壽寧可是後者,都不希望是火器。
今夏便分析給他聽:“若是金銀,他又沒有打算久住,沒必要封入牆中;若是屍首,他所住之處距離青泊河甚近,他想毀屍滅跡,可以直接把屍首拋入河中,除非他是那種有特別嗜好的人……若是屍首的話,放久了臭味會從泥灰中透出來,莫非屋簷下的一排鹹魚是為了遮擋氣味?可就算他受得了,他老婆孩子也受不了。”
“會不會是其他東西?”
“也有可能,不過我覺得最有可能是火器。他在衣箱裏的那支火銃,你瞧見的。聽說早幾年倭寇就在海上販賣軍火,他們可不缺這個。”
她說得有理有據,岑壽再沒話問,皺了半晌眉頭,忽道:“你這樣的,在六扇門怎得隻當了個捕快?”
“我也覺得我該升捕頭,就算不能升職,至少應該加薪酬吧,唉……算了,連頭兒那樣的人都隻是個捕頭,我也沒什麼好憋屈的。天就快亮了,回去歇著吧。”半宿沒睡,今夏悵然地打了嗬欠,邊說邊走,最後話音消失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