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事查得如何?”他接著問道。
“夏長青家當年被抄,剩下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但凡沾點親的都避之不及。我隻找一位在夏家洗過衣衫的老嬤嬤。夏家那年是真倒了黴,禍不單行啊,夏長青有一女,就在那年的上元燈節,在看花燈的時候丟了。”
聞言,陸繹麵色驟然凝固住,足足過了好半晌,才問道:“上元燈節?”
“是,聽那位婆子說,上元燈節丟了女兒。大家都猜是被人牙子拐去了,夏家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沒過多久,夏氏夫婦就遣散了好些丫鬟婆子。”
“那孩子多大?”陸繹的聲音微微有點異樣。
“說是丟的時候才六、七歲光景,若是現下還活著,該是十七、八歲了吧。”岑福歎了口氣,“被人牙子拐走,其實也不見得是壞事,保不齊還能留住條命呢。若是當年她還在夏家,說不定已經死了。”
陸繹良久未語,隻顧怔怔出神。
“大公子、大公子……”岑福喚了他兩聲,麵色沉重道,“還有一事,我臨從京城走的時候,老爺讓我告訴你,朝中已經有人彈劾你收受賄賄賂包庇奸黨,讓你行事小心些。”
“聖上看過折子了?怎麼說?”
“聖上沒理會,把折子丟一旁去了,但把老爺叫去問了兩句。”岑福道,“老爺說,這上折子的人隻是一枚石子,操縱他的人投石問路,隻要聖上不處罰上折子的人,就能看出聖上對陸家的態度。”
“這個人是誰,我心裏有數。”
這一切倒在陸繹的意料之中,與聖上有情誼是爹爹,而不是他,聖上對他不會顧及情麵。嚴世蕃要對付陸家,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陸繹。
岑福猶豫片刻道:“大公子,我看老爺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好,都這天了,他還穿著夾棉的。二公子偷偷跟我說,老爺成宿睡不好有一陣子了,他常看見老爺半夜一個人坐在院中出神。”
陸繹皺眉道:“待此間事畢,我們立即回京。”
岑福點點頭,這才告退出去,屋中僅剩下陸繹一人。他靜靜而坐,心中卻如驚濤裂岸一般——
此前根據沈夫人對今夏的態度,還有楊程萬與林家的關係,他已隱隱猜出今夏與林家或是夏家關係匪淺。
今日聽到岑福的回稟,夏長青當年正好走失一女,說不定這便是他們為了保住女兒性命而用的計策。故意讓人把孩子抱走,謊稱走失,然後把孩子暗中托付給楊程萬。
今夏是袁氏夫婦抱養來的孩子,同樣是在五、六歲時被收養,與夏家女兒走失正好對上。
陸繹痛楚地閉上雙目,之前他還心存僥幸,說不定今夏是與林家有淵源,而非夏家,但眼下,所有他得知的信息指向他最不願意麵對的那個事實。”
“咚咚咚。”有人叩門。
不願被旁人看見自己現下的模樣,陸繹深吸口氣,略略平複情緒,才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今夏探頭進來,先朝他盈盈一笑,然後才跨進來道:“你和岑福談過了?京城裏是不是有什麼壞消息?我看他進門的時候臉色就不好看。”
“沒什麼,都是小事。”陸繹朝她伸出手,“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今夏牽了他的手,乖乖在他身旁坐下:“什麼事?”
陸繹卻又不說法了,把她的手攏在掌心中,翻來覆去地看,撫到手背上一塊淡淡的疤印,這才問道:“這裏是怎麼受的傷?”
今夏瞅了一眼,笑道:“被煙花燙的。小時候,我們那條街上,就數開綢緞莊的王家最有錢,過年還能給孩子買煙花爆竹。我那會兒還小,家裏頭沒錢買,看見人家放煙花羨慕地不得了,使勁往前頭湊。他們嫌我礙手礙腳,就在我近旁點煙花,手上就燙著了,身上棉衣還燙了幾個洞,回家我娘給我上好藥,之後就是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