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去睡吧。”
公子上予看她一副慵懶之態,打了個嗬欠讓她去休息,自己又撿起書桌上那支筆,還在跳躍的燭火之下細細批閱那些堆成山的折子。
明明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卻還要堅持著論這些國事家事,難道就不累麼。白挽和合上手中書頁,燭火的微光在眼前變得模糊一片,困倦襲來,頭顱剛沾上枕頭意識就被黑暗吞沒了。
這一睡,那些溫言軟語,就全都死在了夢裏。
許久沒有睡得這麼舒坦了,以前都是睡眠極輕,有那麼一點點動靜立刻就能醒過來,而這一次,她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有的第一種感覺,是潮濕。身邊全都是潮濕之氣。雖然不確定是在哪裏,但肯定不是在床榻上!
這麼一個意識躍進腦海,白挽和瞬間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如同夢遊一般刷的一下坐起來,費力地抬起上眼皮審視著四周。
是一個又長又陰暗的甬道,裏麵散落著根根人骨,偶爾有一些動物屍體,再遠一點就看不清了。溫暖的皮毛蹭著白挽和的腳踝,團貓在這地方摸爬滾打,那白毛都成了灰色的。帶著些許心疼,她將團貓抱在懷裏,盯著那雙寶石藍眼睛問它:“我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意料之中,這是地宮。而據團貓所說,她睡了三天。第一天公子上予宣布王妃濫用刑罰,打入監牢。於是她還處於昏睡不醒的時候就被拖進了這地宮。一直到了這第三日,她才醒了過來。
定是被公子上予下了藥了,難怪會睡得這麼沉,白挽和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扛過來的樣子,肯定是裝在麻袋裏像貨物一樣被扔進來的。
可是、可是,這裏不是監牢啊?
難道是那天看到他那個折子,被他懷恨在心?還是,梨期又使了什麼法子讓公子上予對自己有所忌恨?還是……她林家獨女的身份已經暴露?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也會氣急了直接給她個了結,根本不可能把她放在這種地方讓她一個人生死由天。
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啊。
白挽和抓了抓頭發,苦著一張臉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他了落得這麼一個下場,但同時想了想沒準能在地宮裏見到皇帆,她頓時來了精神,借著嬋玉的光芒向甬道深處走去。
好像見到蘇楹那天,踩著一地人骨和點點水跡,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前行。
入耳的隻有滴水聲和心跳聲,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白挽和抱緊了團貓,寒冷之感由內而外散發出來,隻有團貓能讓她有一絲絲溫暖的感覺。
鳳衣曳地,沾了水走起來有些沉重。如夢般的,她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誰?”
不消說,定是皇帆。
她清了清嗓子,應道:“白挽和。”
“阿瑜?”
她勉強用鼻音“嗯”了一聲,算是答應。忽然的,那個人的呼出的氣流噴在了她脖頸處,嚇得白挽和寒毛直豎,雖然算不準距離,但根據剛剛說話聲音傳來的速度,她基本能夠判斷皇帆和她有著挺大一段距離,但現在他突然出現在眼前,不禁讓她頭皮發麻。
“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真想不到,當初梨期說她的這句話,她也能說給別人聽。
皇帆幽幽地歎了口氣,手搭上白挽和瘦弱的肩膀,說:“亦人亦鬼,不人不鬼。我隻能靠鮮血維持生命,那麼在你看來,我是什麼呢?”
“你是,殺了我兄長的人。”
“那麼……公子上予呢?他殺你全家,你居然能在他身邊做他的王妃?”
“我恨他!恨他入骨!看著他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恨不得殺了他!可是……”白挽和捂著臉蹲下來,血管突突直跳,“可是我沒辦法殺他,我每天做什麼他都知道……”
皇帆嗬嗬幹笑兩聲,頗有惆悵地感歎了句:“你果然已經不是當初的阿瑜了。”
“當初?別跟我提當初!”白挽和像受了巨大的刺激,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皇帆的鼻子就吼道,“當初我有父母,有兄長,有望川城那些風景,還、還有你。現在呢?我有什麼!除了嬋玉,我還有什麼!”
團貓縮成一團,大概是許久沒有聽見白挽和這麼發火了,它一時難以接受。
而皇帆溫柔地抱著白挽和,說著:“你一直都有我。”
“現在也有麼?”
“有。”
“未來呢?”
“也有。”
白挽和掙脫了那個懷抱,淒涼地說:“你就騙我吧,你自始至終一直都在騙我。”
麵前的男子怔怔的看著她,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