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寅時,子梧歡將裹著雪狐披風的翟純熙,抱上一輛馬車,馬車內有一名胡人打扮的女子接應。
再女子的多次承諾道別後,子梧歡才把目光從她甜甜睡著的容顏上挪開,萬分不舍地點點頭,站在城樓上,目送那輛馬車駛離出宮。
“陛下,很快就會再見到純熙的!臣已將五萬士兵訓練精進,一個月後,陛下親征,定能戰勝寶方國。”
一旁的元召希堅定地望著黎明前最黑暗的天際。
子梧歡重重點頭,切膚的離別之痛,和蝕骨的惦念,令他心中燃起了恨火,暗暗發誓要將那些侵犯他黎國領土的敵人,消滅幹淨!
可他們誰都沒料到,這一場以為一年,甚至最多兩三年就可以完結的保衛戰,一旦正式打響,竟是漫長的十二年……
在這分別的漫長十二年中,頭兩年,子梧歡經常收到翟純熙的親筆信,她總在信中,告訴他自己生活在塞外的點滴趣事,但他的回信,則是少之又少。
一來是他的確沒有時間,二來是,他思念太重,害怕一落筆,堅如磐石的心,就會因她而崩塌。
而他是將領,是最不能有半分遊移的人。
所以他寫給翟純熙的信上,總是寥寥數字,最後的結尾,無一不是一句:珍重自己,勿念。
而她則每次都捧著他的寥寥數字,反複地讀,直到倒背如流……
縱然再深深的期盼與他早日團聚,她也不敢在信中提及半句,所以總說些身邊的趣事,讓他不要牽掛不安。
直到分開的第五年,也是戰事最急最艱苦的時候,寶方國年邁的國王去世,新君繼位,新君見識到了葉玉芽驚人的枕邊功夫,將她變成拉近與各國君主利益往來的精致人偶,待到新君得到了周邊各國最大的擁護,她的存在也失去意義,跳下城樓,自盡身亡。
那段時間,子梧歡過於忙碌,終於得空,才想起已經很久未得翟純熙的音信。
派人去查,翟純熙確實許久沒來信了。
再派人去塞外打探,原來負責照顧翟純熙的那家人,早已死在了一場傳播凶猛的疫病中。
而翟純熙也曾在當地懸壺濟世,卻在疫病得到控製後,跟隨一個中原人悄然離開。
在子梧歡以為她再次陷入危險之中時,他收到了翟純熙的一封信筆信,隻有短短一句:與君緣盡,吾已嫁人,勿念。
子梧歡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將那張的薄紙丟至一邊,又拿回來反複看反複讀,他希望能看出什麼端倪,比如這根本就是不翟純熙的字跡,比如這是一封翟純熙整蠱他的信,接下來要給他什麼驚喜……
最後的最後,他麵色蒼白地將那張紙送入火爐,門外鵝毛大雪簌簌飄落,他望著紅泥小爐中歡快跳躍的火焰,卻感覺這個冬天再也暖和不起來,春天再也不會到來……
倘若她說的是真的,以她的眼光,定會找到一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這樣也好,終究是他對她虧欠了太多……
可是,等戰事結束,天下太平的時候,他定會將整個天下翻過來,找到她,到那時,隻要他能再次見到她,不管她身邊站著的男人是誰,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愛上了那個男人,他都要將她重新搶回來。
翟純熙,你給我好好等著!
同樣的那天,翟純熙抱著一個病態虛弱的女娃娃,跪倒在一間敞開門的密室前。
門外大雪紛落,天際寂靜,懷中的女娃娃安恬地睡著了,麵前的一位白發老者,終於在打坐時駕鶴西去。
她又哭又笑,最後將臉頰抵上懷中女娃娃的額頭,愛憐欣喜。
戰事的第十二年,黎國已經是一個根基紮實的大國,隻是時局剛剛穩定不久,一些小國不敢來犯,但一些大國對黎國崛起的速度表示不服,不斷對黎國進行糾纏。
子梧歡一直以還未達到太平盛世為由,不肯婚娶,為了避開那些嘮叨操心的老臣,他更多的時候,都住在靠近軍營的行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