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等三月孝期一過,宮中必然會有一次大選,便是不立後,也肯定會充幾位妃嬪。以雲容海的身份,雲曦入選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閨女就不能養得太好,這不就讓外麵的豬惦記上了!”陳氏臉上亦憂亦喜,說話的同時從小托盤裏拿起剛做出來的雪膚膏,往雲曦的臉上點了兩點,上手給她揉開,“這天幹得都快起皮了,沒事別出去曬太陽啊,我讓廚房燉了銀耳羹,一會記得喝。”
鄒世辰對他姨母這種“說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的行為報以一陣沉默,轉而看向愁容不展的雲容海,道:“我覺得皇上大概是想以此牽製姨丈……”
陳氏哼了一聲:“他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麼可招人惦記的!”
招人惦記是什麼好事麼?鄒世辰摸了摸鼻子,看著他們母女倆在那撫臉揉手的,愛美的習性如出一轍。
雲曦撥弄著小托盤裏的東西,懶懶地托著下巴,有點無精打采:“皇上說什麼了麼?他是不是真有這意思?”他要真看上自己這張臉倒是好辦了,大不了不要了唄。
雲容海沉吟一陣,道:“皇上似乎也隻是試探之意,並未明說。”
雲曦略鬆了口氣,覺得這事一定是逃不過去了,想了又想,想出來個餿主意:“表哥,要不咱倆先假裝訂個婚約?”
鄒世辰一副被嚇著的樣子,道:“我可是你哥!”
“又不是親的。”
“哎哎,這話可就戳肺管子了啊!”
鄒世辰打小沒了親爹娘,是雲容海夫婦一手拉拔大的,跟雲曦可以說是勝似親兄妹了,如今讓他跟自己妹子訂婚,哪能過得了心裏那坎兒。
“就是假裝給外人看的,又不是真要霸占了你。”雲曦見硬的不行,就放軟了態度,一副可憐相,“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我進了深宮,為了個男人爭得頭破血流死無全屍吧?”
“哪有那麼慘……”鄒世辰說歸說,也確實不想讓她進去那地方活受罪,一時也拿不出別的辦法來,頹然地垂下了肩膀,“唉……真要能躲過去那我也沒二話,就怕這也行不通。”
“死馬當活馬醫唄,要真躲不過,我也就認命了。”雲曦趴回桌上,眼裏像蒙著一層霧,什麼都看不清明。
雲容海的眉頭也皺得死緊,垂著眼默了半晌,道:“一切還都沒依據,總歸你們安心便是,那個地方是決不能去的。”
深宮複雜,活人進去了也就變成鬼了。
對於自己的爹,雲曦還是十分信任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若實在不行,她大不了削了頭發當姑子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雲曦對此想得很開,可心裏揣著另一件事,就遲遲放不下了。
那場玄妙的“夢境”讓雲曦總也分不清時候,老以為離了家幾個月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她怕家裏人擔心,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就一個人兜著,每每閉眼就想起來明昭最後決絕的背影,心裏就跟壓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喘不過氣來。
午間的熱氣蒸得人昏昏欲睡,雲曦卻不敢合眼,生怕一個不小心又陷進夢裏去,可心底又隱隱有絲失落,見鄒世辰要去巡察鋪子,就收拾了一下打算跟著他外麵走走。
鄒世辰望了眼外麵火紅的太陽,表情裏摻著驚訝:“你這改性改得也太快了,不是不愛在大太陽底下走麼。”
“這點太陽算個什麼。”雲曦擺擺手,渾不在意。她可是連趕二裏睡墳地的女壯士,區區太陽早就不放在眼裏。
鄒世辰由不得摸了下她的額頭,“這別是落下什麼後遺症了?”
雲曦打了他一下,翻著眼道:“幾個月不見,這嘴皮子怎麼還是這麼招人嫌!”
鄒世辰聽了她的話,顯得更懵了,將她扶上車,道:“我看也別去什麼鋪子了,還是再去找個大夫瞧一瞧吧。”都開始說胡話了!
雲曦微惱著往回圓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懂不懂!”
“那更要不得了,我怕你這樣下去再看我一眼就會吐。”
雲曦懶得同他耍嘴皮子,大馬金刀地往馬車裏一坐,不耐煩地招手,“就你話多,走不走了?”
“你看現在不就煩了。”鄒世辰邊念叨,邊慢悠悠地往車上爬,最後被雲曦一把拽了進去。
因為家裏有兩位愛美勝過一切的母女,鄒世辰經營的鋪子也都是一些香料綢緞和首飾,鋪子的夥計對雲曦也都熟得很,她一來就盡撿新鮮的東西往跟前捧。畢竟是東家的妹妹嘛,自然要討好著些。
不過雲曦今天顯然沒什麼心情,打從進門就跟著鄒世辰,寸步不離,弄得鄒世辰都差點信了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