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聞秘辛驚怒交加(1 / 2)

“爺,是阿叔,阿叔回來了。”

阿貴擦幹眼淚,離了老丈的懷抱,蹦蹦跳跳,上前開門。

院門輕開,一陣踏雪聲,隨即一個骨瘦嶙峋的年輕人映入眼簾,未及而立之年,皮膚黝黑,嘴唇青紫,背著一個竹編的背簍,裏麵依稀可見幾捧野菜葉子,三兩個番薯,身上的粗布衣打滿補丁,肩膀處尚有幾個拇指大小的窟窿,似是新裂的口子,來不及補上,冷風刮過,直凍得縮脖子跺腳。

“爹,他們是?”年輕人一進屋,抖了抖身上的積雪,瞧見了蕭暄一行陌生人,習慣性地皺了皺眉,語氣並不友好。

“廣兒,這位小哥是過路的商人,遇上大雪封路,來我們家借宿的,身後是他的仆從,且安心,他們不是些作惡的。”

老丈心疼兒子在這大雪地裏忙活了一天,拄著木棍,幾步上前,欲接過背簍,卻被年輕人輕輕避開,想來兒子是舍不得勞累自個的,隻好又歇了回去,無奈笑道。

“借宿?”年輕人隱晦地掃了蕭暄等人一眼,發現他們衣著雖然幹淨,可也說不上值錢,像是商隊裏拉貨的小頭目,不願在這冷天花大價錢歇客棧,便找理由搪塞,尋便宜民家,口中不禁小聲嘟噥道,“要投宿就去客棧啊,來我家算什麼事?本來就沒吃的,還得添三張嘴,真是晦氣。”

老丈上了年紀,耳朵不好使,沒在意兒子說了什麼,可一側的蕭暄耳聰目明,卻是字字聽清,麵上浮現一絲尷尬,這年輕人定是把她們當做混飯蹭宿的滑頭,想了想,喚來蕭黎,對其耳語一番,讓她和蕭戰佯裝尋東西,去外麵買些酒菜來,算是答謝老丈一家,免得落了口實。

蕭黎了然,站起身子,拉著蕭戰,一塊兒奔出去了。

蕭暄轉身,看著一臉狐疑的老丈,也不願老人家多心,笑著道,“老爺子,我有件東西落下了,估摸著該在來時的路上,這才遣了家仆去尋,莫要多心,他們去去且回。”

老丈聞言,打消了疑慮,又念著蕭暄行商丟了寶貝,總歸不吉利,安慰道,“小哥兒,可是甚打緊的東西?這鬼天氣,路上沒幾個人,家家關門閉戶的,若是離得不遠,想來丟不了,你且安心等著便是。”

“那也不一定,指不準有誰路過,揣懷裏跑路了,這年頭,缺衣少食,挨餓受凍的,誰顧忌那些說書裏的品性,天上掉下個值錢寶貝,誰不稀罕?”默默在一旁燒柴火的年輕人頭也不抬,悶悶道,語氣裏暗含著一絲幸災樂禍。

“廣兒,說的甚混賬話!這街坊鄰裏的,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雖人窮,但誌不短,不會作那醃臢之事“,老丈急眼了,拄著木棍吼道,他不願意蕭暄等外地人看輕。

“怎地!還不讓人說了?爹你出去看看,外邊是個什麼光景,我今日得的這幾個番薯,還是豁出命才保下來的!不信,你瞧瞧,你瞧瞧!”

年輕人撈起衣襟,袒露皮膚,倒叫人吸一口涼氣,隻見得腰腹背脊滿是烏青,好幾道深深的紅印子,觸目驚心。

“我的兒啊,你這是為何?昨夜還好好的,今天怎地這副形狀?”

老丈痛心疾首,上前摸著傷痕,嚎啕道。

一見爹鹹水珠兒不停地掉,年輕人也是心底絞痛,抱著老丈嗚咽不止,“爹,爹...咱們...窮人的命真是...苦啊。我今兒...跋涉上山,挖地一尺,好容易才找到這幾個小番薯,念著咱家連續幾天...清湯野菜,總有個果腹物,不曾想,被鄰裏瞧見,非要分了去,我不肯,他們...就上來橫搶,我前後逃不過,一個腳滑,沿著山梁子...掉了下去,摔了個結實,所幸人沒死,番薯...還在兜裏。”

一番哭訴,見者心酸,聞者落淚。

立在旁邊的蕭暄眉頭擰在了一起,麵上陰晴不定。

這父子倆抱頭痛哭許久,方才收了聲,拿袖子抹著紅眼眶,待得心緒稍平,那年輕人似是想到什麼,又悲戚道,“爹,官府加稅,將我們的糧食搜刮了幹淨,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咱們熬不過嚴冬的。我出城上山時,見地上又倒了許多凍得僵硬的屍體,不少人餓得狠了,竟然把那些死屍拿來煮了吃,屠宰人肉,易子而食,甚是可怕。”

什麼!竟然已到了人吃人的境地!蕭暄驚怒交加。

“這幫天殺的狗官,竟把咱們逼到這個地步。”老丈狠狠地把木棍往地上一跺,咬牙切齒道。

“老人家,我且打聽一下,這巴邑縣的老百姓到底凍死、餓死了多少?在下進城時見街上的人委實少了些,你須如實告知”,蕭暄劍眉急促抖動了幾下,聲音愈發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