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心外專科醫院在國內是首屈一指的,慕名而來的病人很多,所以住院部經常會出現床位不夠的現象。
沈鶴住院期間,病房裏的還有兩張床位也陸陸續續住進了幾位病人。有當晚就心髒病突發過世的,也有轉入icu病房的。
沈鶴大睡了一場,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他的病床在最裏側,離門最近的病床上睡了個七十多歲的老大爺,每晚呼嚕聲打得就像唱歌一樣。中間的病床還空著,昨天睡的病人因為突然發病已經過世了。
沈鶴翻了個身,就隔著簾子看到有人在旁邊走動。盡管他的身體現在問題不大,但沈父和沈母仍舊不放心,讓他繼續住院觀察。他答應了繼續住院但是不許家人守夜。所以看到有人走動,便在床上坐了起來,戴上重新配好的眼鏡,掀開簾子去看。
沈鶴掀開簾子,借著從門上窗戶外透進來的走廊的燈光,看到站在中間病床旁整理被褥的護士愣了愣。
那護士經常進出病房,和沈鶴也算認識,看到他醒了,以為是要喝水,忙伸手要去幫他倒水。
“……又有人要住進來?”
“是啊,前幾天剛做完手術,這兩天就該轉普通病房了,院裏的單人病房沒有了,病人的兒子想給他轉院,但是病人不肯,說普通病房也沒事,非要我們大晚上的就收拾出來讓他住進來。”
小護士壓低了聲音,朝著沈鶴“噓”了一聲:“病人家屬脾氣有些古怪,小鶴,你當心點,別跟人碰上吵起來。”
沈鶴隨意地應了兩聲。病人轉進房間不久,他便又翻身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會病房外的吵鬧聲驚醒。
“伯父,你才做完手術怎麼能住這裏……”
“這裏不是病房嗎?不住這裏住哪裏?”應話的人聲如洪鍾,聽起來不像是才從icu轉回普通病房的病人,但明顯上了年紀。沈鶴皺著眉頭坐起來,伸手想要去掀簾子。
“伯父住這種三人病房,阿寧知道了要難過的。”
剛要抓住簾子的手驀地停了下來,沈鶴怔怔地看著簾子,看不到隔壁床邊上站了什麼人,但是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是衛彥。
沈鶴稍稍掀開簾子,透過縫隙打量站在床尾的那個男人。
衛彥戴著一頂帽子,帽簷壓得極低,像是生怕在醫院裏被人認出來。沈鶴看他挪動腳步,往病床旁邊走了兩步。
“這裏人多,不幹淨,阿寧已經找了私立醫院,隨時可以幫您轉院……”
病床上的老先生聲如洪鍾:“衛先生,你討好我也沒用。閆家就阿寧一個兒子,還要傳宗接代的。之前那個到死都沒能進門,你這種的想跟閆家沾點邊都沒可能!”
衛彥苦笑一聲:“伯父,你在說什麼,我就是……”
“就是什麼?不是想從我兒子手裏拿錢?像你這種人太多了,我們閆家每年要趕走很多,不差你這一個!”老先生越說聲音越重,“真要個男媳婦,還是之前死掉的那個好,人家長得比你好,脾氣也沒的說,要不是是個男的,生不出孫子,我早就答應讓他進門了!”
“他跟了我兒子二十年,沒求過什麼東西,結果你一出來,從我兒子這裏拿走了多少東西,你自己數數!你怎麼跟他比!我剛下手術台,你想氣死我就繼續呆著!”
閆老先生的聲音吸引了很多人聚集在門外,護士們覺察到不對勁,趕緊過來趕人。護士長更是氣得擠進門內就喊了句:“這裏是醫院,保持安靜!你們會打擾到其他病人的休息的!”
衛彥眼神有片刻的黯然,怕被人認出來,又趕緊把帽簷壓低。
“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沈鶴抓著簾子的手驀地一緊。
他壓下心頭噴薄的怒意,看著一個男人進門,皺著眉頭站到了衛彥的身邊。
是閆寧!
“你為什麼在這裏?誰告訴你的?”
閆寧的聲音聽起來很不高興,而衛彥的神情和回答顯然躲躲閃閃。
“沒……我就是聽說……所以……”
“我說過,你隻要聽話就夠了,還不給我滾出去。”
大概是不想鬧得太離譜,閆寧壓低了聲音。然而衛彥卻頭一次固執地不肯聽話,抬著頭堅持不走。
“不是!我就是聽說伯父病了,所以……”
“請你們離開!”
隨著“嘩啦”一聲響,沈鶴拉開了簾子。病房裏的目光一時間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請你們離開!這裏是醫院,是病房,還有人要休息的!”
他身上穿著病服,臉色因為再遇故人,並不怎麼好看。看在旁人的眼裏,就有點像是被打擾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