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綠舒一笑宛如月牙的眸子盯著沈著的背影,“太後娘娘的頭疼,姑娘作何想法?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是以……”
“這宮裏的秘辛,何必說給我聽?”如斯問。
綠舒一怔,“姑娘改了心意不成?”
如斯見險些露陷,輕聲一歎:“宮門一入深似海。”
“這倒不怕,”綠舒挨近如斯兩分,壓低了聲音,“殿下說,莫管遇上什麼事,隻要姑娘心意不改,他必有法子破除千難萬險。”
這話越發地明白了。如斯微微一笑,“知道了。”
話音落下,就見綠沁、紅滿來接如斯回房吃飯,如斯向廚房裏瞅一眼,“紅滿陪著胡奶奶用飯。”
“是。”
如斯抬腳向前去,眼風掃過綠舒,又落在綠沁身上,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若是“沈如斯”還在,對這份濃情盛意當是十分欣喜的,可惜,“沈如斯”不在了。
離著抱廈還有百來步,便瞧見原本黑洞洞的屋子裏此時明亮得很,細看已經換了一層煥霞紗做窗紗,抬腳進去,隻見早先很是寒酸的屋子,已經換了一番麵目。
床上掛著橘紅紗帳,紗帳邊鎏金帳鉤搖曳,被蠟燭一照,金光投在了牆上掛著的百鳥朝鳳圖上。案幾上玉盆裏擺著石榴花、百寶閣子上懸著五彩八寶瓶。
處處輝煌。
“姑娘可喜歡?殿下想法子將姑娘喜歡的都送進來了。”綠舒問。
“沈如斯”先前沒有這些東西,如斯也拿不準這屋子裏有哪樣是“沈如斯”的所愛,唯恐露陷,便匆匆地一掃,洗了手走到明間擺著的飯桌前,落座後,挑了一塊胭脂鵝脯大快朵頤,忽然問綠舒:“綠沁她們收拾屋子,可曾收拾出什麼東西來?”
“什麼東西?”綠舒反問。
“譬如說,一個鐵玩意。”如斯提醒道。
“那倒沒有。”
果然“沈如斯”防著雙橋,沒將免死鐵券藏在這屋子裏。
綠舒款款地走到如斯麵前,手一伸,將一本琴譜遞到如斯麵前,“姑娘將這首《蒹葭》練熟了吧。”
“……清廈公主擅長琴技?”如斯問,正思忖著“沈如斯”可會彈琴,便見角落處,擺著頗有古韻的長琴一把,暗道莫非那位二殿下,打聽到“沈如斯”會古琴,便早早地將古琴送來?可惜,她不會。
綠舒笑道:“姑娘當真聰慧,清廈公主蕙質蘭心,太後最疼她不過了……今兒個,主上見著姑娘,沒想到清廈公主,遲一會子,也會想起清廈公主來。”
“……殿下送冰倩紗來,可曾想過,興許會叫三殿下猜度起我來?畢竟那冰倩紗……”
“不怕三殿下去想,就怕他不敢想。”綠舒一笑,眸子月牙般地彎起。
“不知殿下要叫我做什麼?”如斯問。
綠舒拿著琴譜,向如斯麵前一擺,“練熟這首《蒹葭》。”
如斯微微有些著惱,冷笑道:“不說清楚,便叫我稀裏糊塗去練這首《蒹葭》?”
綠舒一怔,喃喃道:“殿下不是叫姑娘一切交給他處置嗎?”
“……三殿下,猜忌二殿下,這叫我如何能安心?”如斯反問。
綠舒笑道:“姑娘原來是為二殿下擔心,姑娘且放心,這本就在三殿下算計之中。三殿下不將矛頭對準二殿下還好,一旦對著了,看三殿下如何收場。”
“這話怎麼講?”如斯謙虛地向綠舒討教。
綠舒原本就一心要將宮裏的事說給如斯聽,此時聽她問,就道:“姑娘以為今上多大年紀了?”
“四十過五了吧?”
“哪裏呢,今上已經年過六十,但還不曾抱過孫子。”
如斯點頭,“難怪今日延懷瑾的話,會冒犯了主上。”
“今上膝下的四位皇子,隻有大皇子已經娶妻,但雖娶妻,因還未分府,大皇子如今還住在宮中。”
“莫非……”如斯一怔。
綠舒笑道:“姑娘果然聰穎。大皇子如今已經一十九歲,是四位殿下裏,領了正經差事的主。且今上領著太後、皇後前來巡遊泰山,也放心將朝中宮中事務交給他們夫婦料理。”
一十九歲,尚未分府……皇後膝下的四殿下傅韶璋,又是那麼個心性……如斯拿著筷子剔去那胭脂鵝脯上的一點肥膩,“這便是,皇後娘娘她,助二殿下一臂之力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