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璋本在看如斯,此時忍不住回頭去看尹太監,見尹太監滿臉的欽慕,眼皮子跳了跳,“你這太監好不知羞,快把嘴閉上吧,免得流下口水來。”
尹太監見傅韶璋戳他短處,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說:“殿下這就不明白了吧,雖一刀下去,斷了咱家的是非根,但這七情六欲是裝在腦袋瓜裏的,除非殺頭,是沒法子斷絕的。”
“……你一個太監,也覺得她長得好?”傅韶璋狐疑著。
尹太監連連點頭。
傅韶璋不免想起沈貴妃寵冠後宮時皇後滿心抑鬱的模樣。一時怕沈如斯進宮,皇後又落到被冷落的境地,眼皮子跳著,抓了袖子裏《說文解字》的一張揉成紙團,就向如斯砸過去。
紙團砸在如斯腦後,如斯回頭瞄了一眼傅韶璋,低頭瞧了一眼,反手撿起落在椅背上的紙團,見上麵滿是字,放在膝上慢慢地展開,並未瞧見狄髻的狄字,先望見邊角上寫著一行小字,卻是“身無彩鳳□□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看完了就一頭霧水地回頭看向傅韶璋。
傅韶璋抱著臂膀得意地看她。
如斯依舊一頭霧水,雖不妄自菲薄,但她也不至於狂妄到認為自己一下子就把傅韶璋迷住了,好半天看見紙上狄髻的狄字,琢磨著要是那跟“沈如斯”一往情深的傅韶琰寫下這幾個字還情有可原,那傅韶璋攏共沒跟她說過幾個字,怎麼也會寫了這字給她?且瞧著這字清俊流暢,毫不拖泥帶水,可見傅韶璋也是下了功夫練的字。字這麼好看,應當人不可貌相地也有滿腹才華。握著紙團怔了怔,瞧見尹太監走到問話的通判身邊嘀咕兩聲,那通判就說“沈家的三位姑娘可以先走一步”,便隨著如是、如初站起身來,辭過了延家老夫人、夫人、姊妹,對如是、如初說:“二姐、三姐先等我一等。”就向後堂走。
如初瞅見後堂帳幔後站著人,就拉著如是跟著如斯走,“咱們也去,瞧瞧她又要惹出什麼禍來。”話裏裹挾著十分的怨懟,卻是將自己認下跟黎家兒郎有私情壞了名聲的事,都怪到了如斯頭上。
如是想著這行宮不是尋常的地方,行差踏錯一步,就要惹出事來,於是握著如初的手,也緊跟著如斯走,見出了後堂一片淺紫妖嬈、甜香四溢的紫藤架子下,如斯正在跟傅韶璋說話,忙跟著走上去。
“沒想到吧?”傅韶璋抱著臂膀,得意地咧著嘴睨向如斯。
如斯搖了搖頭,懇切地說:“當真是沒想到。”討人喜歡總是件好事,可怎麼就歡喜不起來呢?歪著頭忍不住打量起傅韶璋來,見他英姿颯爽,也是一表人才,活脫脫一個大智若愚的典範,暗道若他不是皇子,倒是可以跟他先交往一番。
“四妹妹,怎麼了?”如是款款走來,站在如斯身邊,見如斯將一團紙遞給她,展開了去看,臉上立時急出一片紅暈,對傅韶璋輕輕地福身一拜,“殿下的盛情,民女小妹實在不敢領,還請殿下高抬貴手。”
如初見如是急紅了臉,忙奪了那紙去看,臉上也急白了,想著如斯那邊才招惹了二殿下,這邊又來了個三殿下,往地上一跪,就跟著如是說:“求殿下高抬貴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跟你二哥相爭呢?
如斯見如是、如初又為了她的事為難,很有擔當地說:“二姐、三姐,還是叫我跟他說清楚吧……感情的事,旁人不要插手才好。”最好不動聲色地,將傅韶璋這邊才燃起來的小火苗澆滅了才好。
“什麼感情的事?”傅韶璋終於聽出不對勁來,知道是那一張紙的緣故,劈手從如斯手上奪走了那一張紙,終於瞧見了自己先前沒留意的一行新鮮墨跡,眉頭一跳,探頭逼向沈家三姊妹,“身無彩鳳□□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畫樓西畔桂堂東?你們可知道,誰家,有畫樓、也有桂堂?”在他眼裏,傅韶琰不是個多情的人,寫下這一句,必定有緣故。這緣故,以眼前的事來看,一定跟傅韶璉的死有關……
如斯笑道:“殿下,不過是一句詩裏的話,哪裏當真有畫樓也有桂堂?”看他這德性,就知道她跟如是、如初都誤會了,轉而聽出傅韶璋話裏的蹊蹺,遲疑著開口,“這麼說,這紙上的話,不是殿下寫下來的?”
傅韶璋搖了搖頭,“從二哥書裏撕下來的。”
如斯、如初的眸子瞬間微微睜大。
如斯覺察到如初的微微戰栗,想也不想地拿著手向緩緩走來的延懷瑾身上一指,“他家,他家有畫樓也有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