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在醫院裏遊蕩，他像具屍體，雙目無神，四肢僵硬，他什麼也沒想，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願想。他渾身發寒，身體的某處開始隱隱作痛，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哪裏痛，他應當也是病了，不然為何此時渾身都在隱隱絞痛呢？
大約是真的病了。顧亦突然覺得一股鈍痛從胸口處傳出，在他身體裏四下亂竄，疼遍了四肢百骸，疼的他眉頭緊緊頻起，疼的他亂了步伐。
最疼的卻是腳尖……
他的心都空了，自然沒那個功夫好好看路，就這麼好巧不巧的踢到一塊石頭上，那石頭方方正正，堅硬無比，他就這麼生生踢上去，那滋味別提多酸爽，唯一值得高興的，大約是……
腳尖傳來的刺痛蓋過了胸口的鈍痛，也算是好受一些。
顧亦抱著腳蹲坐在地上，一隻拖鞋靜靜躺在他腳邊，他來的匆忙，甚至連鞋子都沒來的換。良久，拿開手一看，指甲掉了一塊，難怪這麼疼。
“你這人怎麼走路的，這麼寬的路還走不開你！”
顧亦微微側頭，皺眉，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臉上很髒，看不清他本來的樣子，穿的衣服看起來油汪汪的但似乎價值不菲，他腳下踩著一塊青色石頭，看那樣子，正是他踢到的那塊。
中年男人還在叫囂：“給我踢壞了你賠得起嗎！”
明明是他亂放東西卻反過來責備他，顧亦瞥他一眼，回過身慢慢穿好鞋子，他從來不想和這種人多打交道。
掙紮著站起來，突然腦內一閃，顧亦顧不得腳傷忙回頭去瞧，這一瞧不要緊，顧亦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顧亦單腳往前跳了一步，目光灼灼：“這石頭你從哪來的？”
中年男人狐疑的打量他，眼前的年輕人看起來穿的人模狗樣，剛才還一副不屑的神情，這一會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吃人的樣，可實在是摸不準他的心思，他刻意擋了擋：“你要幹嘛？是不是想碰瓷？”
顧亦本來也沒指望在他嘴裏問出想要的東西，不和他多做糾纏，自己跳著腳繞過去，想仔細瞧一瞧，剛才一瞥，那塊石頭的樣子實在太像李哥拖他們找的玉枕。
不知是不是……
顧亦奇怪的舉動更是讓中年男人認定他就是碰瓷的，眼看他就這麼肆無忌憚的打量自己的腳蹬，絲毫不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裏，那神情分明是想訛自己的東西。中年男人默默把自己的腳蹬挪了一腳，顧亦也緊跟著挪一腳，他在挪，顧亦再跟。
是可忍孰不可忍！
總有刁民想搶他東西！
中年男人頓時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唉吆喂，有人碰瓷了！”
不成想碰瓷的人甚至都沒抬頭看他一眼。
於是他叫的更大聲了：“有人搶東西了！”
身邊有不知名的路人在嚷嚷，顧亦什麼也聽不清，就這麼專注地看著躺在中年男人腳邊的石頭。
雖然滿是汙垢，可外形完全符合玉枕的特征，雖不十分確定，但他有八成把握，這就是他們一直要找的玉枕，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一趟他的腳也算沒白受傷。
顧亦蹲在地上，頭發亂成一團，衣服上還有一個髒髒的腳印，臉色倒是沒什麼特別，還是一如既往的麵若冰霜，他正目不轉睛盯著地上的一塊石頭看，他此時是眾人口中臭不要臉碰瓷乞丐的人。
方艾艾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她遠遠的就看見這一塊十分熱鬧，她悶了這許多天，都快長蘑菇了，趕著來熱鬧一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嚇得她魂分魄散，沒想到人群中間圍著的竟然是顧亦。而且顧亦竟然赤腳蹲在地上，讓她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直到那個人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冷到結冰，那樣一張臉，不是顧亦還能是誰。
方艾艾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猜測他是不是得了什麼奇怪的病，那不然超級潔癖狂怎麼突然不潔癖了？方艾艾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沒從西邊升起啊？難道是她胃病加重，出現幻覺了？
方艾艾微微歪著頭，嘴巴嘟著，眼波裏流轉著別樣的風采，顧亦一轉頭，就這麼陷了進去，再也挪不開眼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這麼看著她的眼睛，看著自己一點點淪陷，從此時光易老，眉頭時惱，心曲驚擾，知是心病卻無可治療。
顧亦良久不發一言。
方艾艾忍住不住說：“你……為什麼要碰瓷？”這麼想不開？不像他的作風啊！
顧亦瞪她一眼，並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方艾艾順著他的手往下看，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手邊的那塊石頭有些眼熟。
“怎麼是你？你來這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