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達柳州之時,宋君顏卻是讓趙昱領著戶部的其他官員先去巡撫府,待戶部的一行人離去後,宋君顏才乘著玄機樓的馬車往別莊趕去。
別莊在遠郊,路上經過無數街道,宋君顏掀開車簾,觀察著,街道兩旁依舊陳列著各式店鋪,卻有許多店鋪關了門,有些店鋪後邊竟是排了長長的隊伍,向街道蜿蜒而去,仔細看了看,那店鋪皆是賣糧食的,而關門的店鋪或是賣首飾,或是賣筆墨的。
而且,街道上衣衫襤褸的百姓實在過多,十個中竟不知有沒有三個人的衣衫是好的,且各個麵黃肌瘦,竟是見不到體態肥胖者,那骨瘦如柴者卻比比皆是。
出了鬧市,漸近遠郊,許是無官兵看管,兩旁的店鋪幾都關了門,一個個衣不蔽體,四肢瘦如竹棍的人,或是蒼顏白發,或是垂髫幼童,或是躺著,或是擠成團,在店鋪前,他們麵前擺放了一排碗,碗皆是缺了大大小小的口,有的是空的,有的不過有一兩枚銅錢。
宋君顏看著那些人,這不正是乞討麼?
才放心下車簾,忽然馬車一個踉蹌,宋君顏抓住車櫞,馬車依舊不穩,宋君顏掀開車簾而望,那鋪了卵石的路已坑坑窪窪,卵石上還染了些青苔,是有些年頭了,久不修理,路已爛。
漸出了街道,馬車拐進蜿蜒泥路,四周是成片農田,隻是那農田上僅有少許水,眼瞧著人踩下恐怕連足麵都蓋不過,甚至能隱約見到土上的裂縫,那些水稻皆是發黃,耷拉著,不用想,到秋收之時能有稻穀才是意外。
宋君顏眯了眯眼,麵色微淡,這柳州的情況比朝廷所查還要糟,這不是鬧饑荒,如何才能算?
很快馬車停下,別莊到了,宋君顏下了馬車,琉珠已在門口等候。
“屬下見過閣主。”琉珠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琉玹領人將行李帶進去。
“截下的東西在何處?”宋君顏問著,在路上他便聽玄機樓傳信的人言,在柳州巡撫自縊前兩日,有人運了十餘車東西悄悄潛入柳州,放著明晃晃的官道不走,走的卻是泥濘小道,這才引起玄機樓的注意。
沒想,卻在那十餘車東西將入柳州之時,竟有柳州官兵來接應,這就更奇怪了,既有官兵來接應,那就是見得人的東西,又為何要費勁心思走那小道。
於是乎,琉珠咬牙下令,率玄機樓的人假扮成流匪將那十餘車東西截下,那些官兵被打得節節敗退。
玄機樓的人沒有將那些官兵殺死,放了他們回去,本以為官府東西被劫,該是立案稟明的,沒想卻是半點風聲都沒有,就像是那劫車一事從未發生過,若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這官府又何必瞞著。
就在心情緊張之時,琉珠命人驗明那十餘車中的東西,後發現竟是整整十二車的穀黍,滿滿的十二車。
“自屬下截了這十二車穀黍,官府無半點風聲。”琉珠說著,領著宋君顏往後院走去。
宋君顏不過點頭,也不出言,入了後院,已有下屬在守候,見宋君顏與琉珠來了,皆行禮,接著就將那閣間的門鎖打開,推開門,正見一個從牆角往外蔓延,堆了近一物穀黍的屋子。
“這些正是前幾日屬下率人截來的穀物。”琉玹解釋著。
“嗯。”宋君顏隨口應了一聲,走近屋內,蹲下身,拿起一兩顆穀黍,摩挲在手心,這並不是北雲南方的水稻,而是北方的穀黍,聯想到柳州的饑荒,宋君顏心中有了底,看向琉珠,“好生看著這穀黍,切莫走漏了風聲,將來有大用。”
“是。”
又聽琉珠彙報些柳州的情況,宋君顏也不在別莊多留,又乘著馬車往巡撫府趕去。
待到了巡撫府,已是黃昏之時,下了馬車,隻見巡撫府門前站了兩名家丁在守候,琉玹已先行一步將手中的令牌交由一家丁,那家丁見了,麵色微變,接著就對著宋君顏行了禮,遂匆忙的往府中趕。
另一家丁畢恭畢敬的領著宋君顏與琉玹進去了,窺見宋君顏臉上無半點不悅,才放下心來。
還未走幾步,便見一婦人從長廊匆忙走來,身後還跟了兩個侍女,“臣婦參見太子殿下,未能在門口恭候太子,還望太子恕罪。”
宋君顏看著這個已有白發的婦人,不過四十年紀,卻似是已過半百,哪怕是施了粉都掩不住臉上的細紋,身形消瘦,且麵色發黃,哪有平日裏所見的官家夫人的半分嬌養味道。
而且,這柳州巡撫的夫人雖麵上故作歡迎之態,卻還掩不住悲痛,宋君顏溫和答著:“無礙,本是孤的不是,不與戶部的官員一道過來,鄭夫人快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