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花槍劉’與大小“桃紅”
龍劍秋與李三二人走到近前,見跤場已散,沈三兒同滿八爺正從人圈裏出來.龍劍秋趕緊走了上去,口中道:
“沈哥,滿哥,——今兒怎麼那麼早就散場了?”
“唷——!龍兄弟,有日子沒見你了,羅先生呢?”
沈友三和滿寶珍高興地招呼道.龍劍秋道:
“我師父家有急事,昨天早晨他起程回老家了——來來來,沈哥,滿哥,我給您引薦一下!這位是我三哥,叫李景華,你們認識認識!”
沈友三和滿寶珍與李三相互抱拳施禮,幾句客氣話後,沈三兒就邀龍劍秋和李三下館子吃飯,龍劍秋和李三也不謙讓,隻說了句“走”,便向旁邊的清真回回飯店“恩聚成”走去.
一行四人來到“恩聚成”,在二樓找那靠窗一張小桌坐了.沈三兒讓每人都點一個菜,他自先點了“手抓羊”“蔥爆羊”“大拚羊”三個菜,又要了一壺二鍋頭.飯店跑堂先泡過來一壺高沫,給四人斟上先喝茶聊天.不多時六個菜已都上桌,四人邊喝酒邊談些天橋近來的新聞.說到得意處,滿寶珍問沈三兒道:
“友三,你跟大桃紅那事怎麼樣了?有沒有戲?”
沈友三歎了一口氣道:
“唉,哥們!彩鳳前些日子曾私下裏讓我把彩禮過過去,可我拿什麼給人家?結婚對女孩子來講是件大事情,馬虎不得,難道我還能沒副耳環鐲子給她嗎?我本以為趕立冬前打下錢來再操辦這事,可誰想到楊四爺走得那麼快,人說沒就沒了,這不?連看病抓藥帶辦喪事,把我攢的50塊錢都給折騰光了,你說我還能辦的了事嗎?唉——!”
龍劍秋一聽楊四爺沒了,驚異的問道:
“什麼?楊四爺沒了?這是多咱的事?”
滿寶珍長歎一聲道:
“就是前兩天的事,昨兒個才剛辦利索——他家就老爺子光棍兒一個人,深更半夜起夜,一頭栽倒那就不行了.友三聞訊趕來,把老爺子背起來就往醫院跑,怎麼著也沒搶救過來.緊跟著就給老頭兒辦喪事,他們‘善撲營’的同事及天橋武行裏的老人兒都來了,那頂喪駕靈、打幡兒抱罐都是友三一人頂了,反正這麼說吧,裏裏外外都是他給操持的.別說,這老頭兒就真得了徒弟的‘濟’了,大夥兒連老街舊鄰沒有一個不給他挑大拇手指頭的!可就是,把這事雖是辦圓滿了,反倒把那娶媳婦的事給耽誤了!”
說完,滿八爺把桌上的酒杯抄起來就喝幹了,沈友三緊跟著又給他斟滿了.
李三問道:
“沈三哥那沒過門的女人,是誰家的閨女?怎麼,沒錢辦彩禮了?”
滿寶珍道:
“說起來,你們可能都認識.你們記得前年在天橋‘劃鍋’(指打場子)賣藝的‘點掛子’(指練武術的)‘花槍劉’嗎?他有倆閨女,大的叫劉彩鳳,藝名叫大桃紅;二的叫劉玉鳳,藝名叫小桃紅.那藝名叫大桃紅的劉彩鳳,就是友三沒過門的女朋友.”
龍劍秋問:
“是不是那‘花槍劉’慕沈哥的大名才把她閨女許配給沈哥的?”
沈友三道:
“是這麼回事!——那‘花槍劉’大名叫劉鵬,早年是個‘拉掛子’(即保鏢的武師),曾在永樂鏢局、萬順鏢局充任副總鏢師.民國後,鏢行一不行了,他隻好帶著兩個女兒到天橋這兒賣藝為生.隻因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長得乖巧,所以在生意上一直不錯,三口人吃飯才不成問題.但也因這兩個女孩天生長得美貌,在天橋一帶已很有些個名氣,因此也給花槍劉招惹來不少的麻煩.一些花花公子哥兒閑來無聊時便前來光顧,總是拿那調戲的話語來挑逗,花槍劉父女為了生計,隻好忍氣吞聲,隻當是沒有看見一般,這也是出於人生的無奈.我與花槍劉本無來往,平時打頭碰臉的也隻是點點頭而已,就是所謂的點頭之交吧!前年,有一天,天氣特別的熱,我在場子裏撂了幾跤,就去旁邊茶攤上喝了兩碗烏塗茶,喝完茶回來,我見花槍劉那場子圈兒大人厚,場內不時還傳出謾罵之聲,景況與往常不太一樣.我出於好奇,就去他場子裏‘把合把合’(看看),不想一看差點兒把我鼻子氣歪了!——你猜是怎麼的?原來是那大帥府衙門上的兩隻看門狗——‘大狗熊’和‘二狗熊’帶著手下十來個人,合著夥的欺負那‘花槍劉’,要把‘大桃紅’和‘小桃紅’姐妹倆搶走,給他們倆當小婆!”
龍劍秋心奇的問道:
“什麼?‘大狗熊’、‘二狗熊’?”
滿八爺接口解釋道:
“就是那挺高挺大的巨人,雙胞胎哥兒倆,畢額思與畢額旺;人們見他倆長的那個熊樣,就給他們起了個‘大狗熊’和‘二狗熊’的外號.原先他們在直隸總督府上作門衛,腰上挎著四尺多長的大砍刀,成天挺著草包肚子在衙門前麵一站,跟顯赫神似的,甭提多威風了.等到小龍上一完蛋,他倆就跑到三貝勒花園當勤雜工,夜裏看園子,白天在花園門前管收門票.自從這幾年大總統跟走馬燈似的,換了一個又一個,他倆就又抖起來了.仗著長得人高馬大挺嚇人的,成天與‘大令’(當時的城區糾察值日官,因懷抱著大帥府的令箭,執掌著當日在城內巡視的生殺大權,故名‘大令’)抱著大刀到處亂轉悠,看誰不順眼了,想砍誰腦袋就砍誰腦袋.現在他倆看人,都沒有了黑眼珠,專拿白眼球看人的脖子,真是小人一時得誌,就不可一世,不知那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