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夢裏霜花(1 / 3)

七月微風徐徐,帶著絲絲涼意。玄兒站在姚府偏門處等蘇千璃出來,忍不住縮緊手臂,嘟囔句:“這天變的也太快了。”

“姑娘……”玄兒終於看到蘇千璃的身影,擔憂的上前,她本來應同姑娘一塊進去的,但這姚公子卻非要把她扣下。

蘇千璃也看到了玄兒,前腳剛踏出姚府的門口,後腳就被姚非擇拉上了馬車。

蘇千璃“……”

玄兒“……?”當她不存在嗎!

馬車裏寬敞明亮,蘇千璃坐在裏麵,顯得嬌小無比。

撩開小窗的簾子,看著玄兒孤獨又無助的站在自家馬車旁,小身影越來越遠。蘇千璃轉過身子,憤懣道:“你這是幹嘛?”

姚非擇拿過一件披風朝她扔去,嘴角扯出一抹笑,“送你回府啊。”

蘇千璃不滿的扯下頭上的披風,欲與他爭,頓了頓,還是順從的披上披風,這七月的風還是有些涼薄的。

“我自己有馬車!”說罷,蘇千璃就撩開簾子欲跳車。

姚非擇懶洋洋的靠在車壁,也不攔著,輕笑道:“散架的馬車?”

蘇千璃動作頓住,瞪向他:“你……是你把我的馬車弄壞的?”

姚非擇微愣,看著她似是被氣笑了:“你沒聽說過我在京城裏的名頭吧,小爺我要真想整誰,就不隻是馬車斷幾根架子的事了。”

這驕傲的語氣……

蘇千璃神色複雜,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從他們結識到現在,他雖然行為舉止不羈,但品性是善良的。

“到底是誰呢?我才回京,沒道理結識仇家啊……”蘇千璃下頜緊了緊。

姚非擇狐眼微眯,抬手輕輕揉蘇千璃的頭頂,那動作隨意得跟揉小狗的頭一般,“想知道啊……”

蘇千璃揚了揚下巴:“怎麼?想用這個讓我跟你共乘馬車?不可能。”

一柱香後,蘇千璃裹著披風坐在馬車裏。

“放心好了,京城是小爺的地盤,以後小爺我罩著你!”姚非擇玩心大起,又伸手摸蘇千璃的腦瓜頂,發絲如墨,觸感輕柔順滑,宛如春風般的繞指柔。

蘇千璃打掉頭上那隻作亂的手,無奈的笑了:“姚大公子是把千璃當兄弟了嗎?”

“怎麼,你不願意?!你不知道京城裏有多少人想掙著跟我拜把子呢。”少年瞪大了眼睛。

蘇千璃輕哼一聲,扭過頭去看窗外。

馬車一事,看似小事,實則水深,他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想到這些煩人的事,姚非擇蹙眉問道:“你見過我母親了嗎?”

“嗯?”蘇千璃抬頭看他,“自然是見到了。”

姚非擇被她一雙清澈的眼眸看的不自然,扭過頭去:“那……那我母親對你是什麼評價?”

蘇千璃不明所以,“今日的奪人眼球的不是我,姚夫人對我自然沒什麼評價。”對她一個十歲多的孩子能有什麼想法。

姚非擇神情一瞬呆滯:“不是,我……”

蘇千璃清眉一挑,問道:“姚非擇,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有話就直說。”

姚非擇眼神閃躲,直挺挺腰急促說道:“我是看你初到京城,認識的朋友就我一個,才想讓你多認識幾個姑娘而已。”

不然就被蘇桐影帶壞了。後麵這句他沒有說出口。

蘇千璃不太相信,“真的?”

姚非擇感覺自己的人格遭受到質疑,瞪眼看她:“你把小爺當什麼人了!”

蘇千璃撐著下巴,定定的看著他,真誠道:“謝謝。”

姚非擇一怔,耳根漸漸有控製不住的熱度,擺擺手:“嗨!跟大哥不用說謝,誰叫你是我罩的。”

他拿起身旁的盒子遞給她,“喏,玉佩。”

蘇千璃接過,手上動作一頓,看了眼不知為何別扭的姚非擇,心道:他是個心細的人,自己要不要也做個回禮?

蘇千璃扯了扯姚非擇的衣服,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兒?”

看了眼衣衫上那隻嬌小嫩白的手,在暗紅色的襯托下更加惹人憐愛。姚非擇別過頭,心裏莫名掀起一場歡喜,語氣按捺不住道:“……我也沒有什麼喜歡的小玩意,最近,倒是缺個香囊。”

自己從來不配帶香囊這些玩意,卻想配合她讓她做給自己才撒下謊,要是被秦穎那幾個小子知道了,非得笑話他一番。

蘇千璃盈盈笑著,還好,做個香囊應當不難。

當然,理想是美好的。當蘇千璃麵對籃子裏那一團針線時,犯愁了。

姚府

內閣的太師椅上,姚夫人的近侍嬤嬤兩手在給主子揉著穴,她從小便跟在夫人身邊,從紫川的葉家到盛京的姚家,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夫人一個眼神,她便知道該怎麼做。

瑞腦輕燒,安神的熏煙緩緩浮動。力道適中的揉弄,令姚夫人整個身子都放鬆下來,“靜嫻的手藝又精進了。”

嬤嬤靜嫻一笑:“哪裏是奴婢的手藝好了,分明是夫人最近勞累過度了。”

姚夫人輕歎了一聲,似是累極了。

靜嫻手中的動作頓了頓,遲疑又小心翼翼的問:“夫人,那封信……真的不送了嗎?”

姚夫人闔眼,眼底一片暗影:“今日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杜語嬌那個性子,不行。”

靜嫻也輕皺眉,“看來城裏的一些傳聞也不全是假的。”

合歡郡主貌美品性卻不佳,常打壓府中庶妹,苛責婢女。與眾多的官家小姐有口角紛爭。

但就是這麼一個品性不佳的郡主,卻極得太後疼愛。也是耐人尋思。

姚夢緣精心準備了三天的花宴就這般草草的結束了。

漆黑寂靜的屋子裏,遠遠的上方,隻一小窗透過淺淺淡淡的光影。

姚夢緣拖拽著華麗的羅裙,頹然靠牆而坐,神色木然直視,似墨韻畫裏失去靈魂的仕女,如死水靜謐。頓了頓,她緩緩將一張俏臉埋在膝間。無聲歎息。

被關進黑屋子,若是尋常大家閨秀,這會兒恐怕早就哽咽不已,但她沒有哭,一切靜謐的陰森詭異。

隻是那顫抖緊握的雙手泄露了她的情緒。恍若深淵中的困獸,在掙紮,又在隱忍。

她怕黑,姚夫人是知道的。

誰能想象到,平日裏高傲不可一世的姚夢緣會有如此狼狽頹靡的一麵。

掩麵,一聲輕歎。

思緒飄遠,她又突然想起年幼的那段時光,靜謐的草屋,母親勞作的身影,還有娘親送給她的那個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