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啊”真是語音涼淡,帶著說不出的鄙視。
“就是心眼太小了,總以為別人給你使壞,一個雞蛋,也能想出那麼多道道!”
蕭栩抬起頭,不服氣地望著蕭槿:“那雞蛋到底怎麼回事,還能不是老夫人給她的?”
蕭槿嗬嗬一聲笑,挑眉,修長的眉梢處鄙薄之意盡現。
“你看,別人說的話你簡直是當耳邊風,根本聽不到心裏去,所以你當然隻能在這裏犯傻了。”
說著,她掃了眼旁邊的安嬤嬤:“說下,那雞蛋怎麼來的。”
安嬤嬤恭敬地上前,一本正經一字字地說:“回大姑娘,回二姑娘,這烏骨雞蛋是皇上知道小夫人有了身孕,特意賞給三少爺,讓三少爺拿過來給小夫人補補身子。小夫人想著平日裏老夫人大夫人和各位少奶奶姑娘多有照顧,便說給各位都嚐嚐。雖說知道各位並不在意這麼點小東西,但至少是她的一片心意。”
安嬤嬤說完這個後就退下了,畢恭畢敬地站在顧穗兒身後。
顧穗兒這時候也沒搭腔,也是柔順地站在蕭槿身旁。
蕭槿唇邊噙著一點笑,望著旁邊的花啊草啊,仿佛根本沒在意蕭栩。
而蕭栩呢,則是臉上一塊青一塊紅的,站在那裏,想說話,可是那利索嘴皮子再也翻不起來,隻憋得脖子都紅了。
身後蕭栩的丫鬟,目睹了這一切,低著頭在那裏,也是覺得替自己主子丟人,簡直是要把臉埋到脖子裏去了。
蕭槿已經不搭理蕭栩了,過去笑著招呼顧穗兒:“小嫂嫂,我正說要和三哥說說話,走,我陪你一起回院子。可別在這裏為了個雞蛋揪扯,沒得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要知道這蕭槿可是睿定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是被老夫人和大夫人捧在手心裏的。
好像說是已經定下了親,定的還是北澤王家的世子,以後過了門就是王妃了。
這樣的人物,其實她平時見了多少有些膽怯的,總覺得人家像是天上太陽一般耀眼,和人家一比,自己就是地上爬的小螞蟻,
沒想到她今天竟然出手幫了自己,不但幫了自己,還這麼和顏悅色,就好像自己是能和蕭槿一樣的人物了。
她當然知道,這種想法是錯誤的。
天上月和地上泥,就是蕭槿和她的距離。
當下受寵若驚,對著蕭槿笑了笑:“大姑娘,我也不知道三爺這會子回來了麼,不過我們先過去等一等,或者你去那邊院子裏挑挑,看看有大姑娘能看得上眼的料子嗎?”
她忍不住想對蕭槿好一點。
“走吧,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當下蕭槿虛扶著顧穗兒,一路過去聽竹苑,進去時,就見院子裏江錚和胡鐵都在,侍立在門外。
江錚是接顧穗兒過來府裏的,胡鐵則是當初顧穗兒錯認成蕭珩的那一位。
他們見蕭槿和顧穗兒過來了,微抱拳見禮:“見過大姑娘,小夫人。”
蕭槿笑得陽光明媚:“三哥呢,在裏麵?”
胡鐵恭敬地道:“是,屬下這就進去通稟一聲……”
話音沒落,門開了,蕭珩站在門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換了一身袍子。
這次是藏藍寬袍,襯得他一張俊臉欺霜賽雪。
他是單手背在身後的,頎長身姿猶如鬆柏,霽月風光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再次見到這位“自己的男人”蕭珩,顧穗兒低著頭,雙眸幾乎不敢迎視。
正如日頭盛時,不敢望向太陽。
對於顧穗兒來說,蕭槿和蕭珩都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是她這等不起眼人物能比的。
她低著頭,柔順地站在一旁。
而這時候蕭槿已經上前和蕭珩說話了。
“三哥,你可算回來了,這都出去大半年了!”
不同於和蕭栩說話的涼淡嘲諷,蕭槿和蕭珩說話的時候頗為親近。
“你剛從女學回來?”蕭珩的臉色依然如之前一樣,淡淡的,說起話來也沒什麼溫度。
“嗯,這不是剛回來就看到了小嫂嫂送給我的雞蛋,我就說趕緊過來看看你。”蕭槿笑著這麼道。
蕭珩聽了這話,瞥了旁邊的顧穗兒一眼。
顧穗兒渾身一凜,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可是做錯了什麼呢?
還是不懂。
說話間,幾個人往裏走,蕭珩在前,蕭槿在後,顧穗兒在最後。
顧穗兒在進門的時候,下意識邁了下門檻,邁過之後才想起來這門檻已經被鋸掉了,便覺得自己可真是傻。
正想著,走在最前麵的蕭珩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顧穗兒一怔,心想這又怎麼了?
蕭槿進了屋,大家坐定了說話。
“三哥,你這院子好像有點不太對勁,這門檻,以前挺高的吧,還有,你窗戶外麵不是有兩棵竹子嗎?這都跑哪兒去了。”
蕭珩聽聞這個,氣定神閑地道:“自然是砍了。”
蕭槿不明白:“砍了?可是你之前不是特意讓人栽的竹子嗎,說是深夜讀書,最喜窗上那點外麵竹影婆娑?”
蕭珩:“現在不喜歡了。”
蕭槿:“……”
一時無言以對。
不過蕭槿習慣了,蕭珩就是這種,你問半天,他能說一兩個字回複你就算不錯了。
不能指望太多解釋,說原因就得知足了。
一旁安靜坐著的顧穗兒卻沒吭聲,她知道蕭珩砍樹是因為自己,不過蕭珩不說,她也就沒敢提。
這時候寶鴨和金鳧進來了,奉上了茶水,卻是特意煮的夏日消渴飲,金鳧捧著茶壺,寶鴨先給蕭珩斟上,又給蕭槿滿滿斟上,然後恭敬地捧到了他們麵前。
蕭槿不假思索地端起來喝,蕭珩看了看旁邊低頭坐著的顧穗兒,把自己的那碗送到了顧穗兒麵前。
顧穗兒微怔,意外地看向蕭珩。
“喝。”
蕭珩話不多,隻是一個字,但是這個字確實不容拒絕的。
顧穗兒不敢多說什麼,低頭道:“謝謝三爺。”
之後兩手捧過來。
蕭槿看得意外,喝湯的動作都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