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幾局,她也有些累了,便扶著腰在一旁走走。
正走著,就見蕭槿身邊的丫鬟撿珠捧著一個瓷瓶走進來,笑著對蕭槿道:“姑娘,可算是集齊了。”
蕭槿聽了,忙起來去接那瓶子。
大家納悶:“巴巴地要撿珠給捧過來,這是什麼?”
蕭槿挑眉,得意地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我隻是特意讓撿珠給我接的無根之水,用這個存個兩三年,煮了來沏茶,那可是和尋常井水不一樣。”
李秀容聽了卻是不解的;“夏天的雨水多得是,也沒見你特意去接啊!”
蕭槿搖頭晃腦地道:“大嫂,這雨水其實也是因時而異的,天高氣爽的秋雨,味道清冽,乃是雨水中之上品,那豈是區區夏雨能比的!”
旁邊白玉磬忍不住樂了:“敢情這不同時候的雨水還不同?”
蕭槿點頭:“那是自然,梅雨時節,陰雨綿綿,水味甘滑,夏雨時節,雷雨陣陣,往往伴有飛沙走石,則水味不純,水質不淨。”
說著,蕭槿還向大家講了這雨水沏茶的門道,比如應該怎麼存放,又該放多久,以及怎麼煮等等,那真是說得頭頭是道。
大家聽了,都紛紛笑著感慨:“咱家蕭槿就是和別家小姐不同,是考上女學的,讀書多,見識也多,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飽讀詩書的大才女呢!”
老夫人素來寵愛蕭槿的,聽聞這話,疼愛地摩挲著蕭槿的腦袋:“瞧你們說的,咱們蕭槿本來就是個大才女,可不是那不懂讀書的尋常女子,這世間有幾個能比得過的!”
眾人被說得笑起來,也都紛紛誇起蕭槿。
而就在這時,旁邊的蕭栩卻是不自在了。
她今年九月就要考女學的,能不能考上,心裏沒底。
心裏不明白,明明都是蕭家女兒,無非她是姨娘肚子裏出來的,怎麼就這般差別?
細想想,難免怨言頗深,想著蕭槿這人,人前一套,賣弄知識,背後卻又是另一副麵孔了,不知道背後欺負了自己多少。
顧穗兒是不懂這些,她聽著蕭槿大講了一番雨水沏茶的事,更加覺得這侯門人家的做事和他們鄉下不同。
鄉下也是喜歡雨水的,不過那是因為雨水灌溉莊稼。
莊稼得了滋潤,才能有更多收成。
至於雨水什麼味道,還真沒人特意去嚐過。
一時也是聽得雲裏霧裏,又覺坐在杌子上疲憊,這時候恰好老夫人也累了,看她麵上倦乏,便讓她先回去了。
顧穗兒得了這話,自是告別了老夫人並諸位姑娘少奶奶的,帶著安嬤嬤和丫鬟回去。
回去時候,一路上穿過回廊,隻見迷離秋雨斜插著自空中落下,侯府裏的雕廊畫棟全都好像被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煙霧,看不清看不透,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
她踩在長廊上,看著那頗有年頭的木製地板上偶爾間會有一些自回廊外飄來的落葉。
她費力地蹲下身子,撿起那枯葉。
這才八月,已經有落葉了。
她抬起頭,穿過高高地勾畫在空中的廊簷,望向那煙雨朦朧的天際。
這個時節,在她們村子裏,該是準備著要秋收了吧。
不知道爹娘怎麼樣了,他們可知道女兒在遙遠的地方過得到底如何?
正想著,就聽得一個聲音傳入,那語調猶如秋雨一般涼淡。
“怎麼站在這裏?”
顧穗兒轉過頭來,便看到了負手而立的蕭珩。
輕紗薄霧,煙雨朦朧,雕畫繁瑣的長廊上,落葉斜飛之間,他身著白色披風,靛藍長袍,挺拔如青鬆,劍眉冷眸,薄唇仿佛手底下摩挲著的桃紅絲線。
當秋雨輕輕拂起他昂貴精美的披風時,顧穗兒覺得眼前的男人變成了一幅畫,一副美得連喘息都忘記,印在心尖上的畫。
都說她繡工好,她知道,自己便是耗盡這一生一世,都刻畫不出這樣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