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生不敢問“你們能不能活著來找我”這種話,勉勉強強驅著馬向前跑,結果黑燈瞎火,山路又崎嶇,他跑了半天,身後居然還有人追來。

陸長生伏在馬背上,心窩子涼成了冰坨,馬匪能追來說明車隊沒攔住,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用屁股想都知道被追上了結果會如何。

胯下的馬突然嘶鳴,陸長生向後一摸,果然馬臀上中了一箭。

這下騎術不精的人連馬都控製不住了。

陸長生拉扯著韁繩,隻覺手掌心都被磨出了血來,黑夜裏他看不清路,中了箭的馬更是胡亂奔著,身後的馬蹄聲越發清楚,明顯不止一人,流矢貼著他身側飛過,陸長生心下一片絕望。

直到一點火光從盡頭燒了過來。

陸長生以為自己看錯了,山林火燒的無聲無息,從一點連綿成了一片,直至燒到了他的麵前,駿馬受驚,揚起前蹄,陸長生沒拉住韁繩,正要落下,一人突然從身後撈住了他的背。

周圍全是火,陸長生被人抱到了身前。

身下的坐騎不是馬,似鹿非鹿,周身浴火,角好像沒了,跑著的樣子很是憋屈,丞相抬起頭,看到鳴寰身披業火,整個人燒成了鎏金色。

陸長生置於一片火中,卻半點沒被燙傷,那鹿一樣的東西還回頭噴了他一口鼻息,鳴寰抽出了腰間鸑鸞,隻橫向一劈,他們便從馬匪中奔襲了出去。

陸長生想回頭看,卻被鳴寰捂住了眼:“別看,都燒成灰了。”

“……”陸長生舌頭打結地問道,“我、我怎麼沒被燒成灰啊?”

鳴寰從胸腔裏發出低沉的笑音,低頭看著懷中人:“你有我的心頭血,生生世世都無人可傷你。”

陸長生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幾碗帶著血腥味的藥,眼神複雜地看著背後的人。

鳴寰一路不停,帶著他直奔軍營,等到了地方,士兵們似乎完全不驚訝自己將軍此刻的模樣,隻不過個個離的都很遠,怕業火傷了自己。

陸長生從“馬”上下來才看清這鹿的樣子,隻是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鳴寰從背上卸下一對角,遞到了長生麵前。

陸長生:“?”

鳴寰笑著道:“麒麟王的角,萬年才長出一對,如今獵來送給大人。”

麒麟王趴在一邊,極其屈辱地發出一聲悲鳴,陸長生想著你當人麵送人家的角給我,這像話麼……

但陸長生最後還是把角給收了,他摸了摸那角尖的麟火,心頭一點點燙起來。

“要不。”年輕的丞相糾結了許久,才慢慢道,“我先不走吧?”

鳴寰似是有些意外,他本想著趕在陸長生回都城之前,拿了麒麟王的角贈予對方,這樣以後他回去找人,嵇清柏能看在角的份上說服檀章同意他入宮,結果沒想到陸長生居然不走了。

陸長生慢吞吞地解釋:“你看……這角你弄來也挺不容易的……”

麒麟王又悲憤地吼了一聲。

陸長生心下愧疚,但也不想把角還給人家,他繼續道:“我騎術也還沒學好……”

鳴寰挑了下眉。

陸長生:“再說,剛剛將軍救我一命,我也該知恩圖報……”

鳴寰咧開嘴笑起來:“大人要以身相許嗎?”

陸長生手一抖,差點沒握住角,他頭痛道:“倒也不必……”

鳴寰並沒有逼他的意思,他等了太久,生死幾世,長路迢迢,終於盼到這人心甘情願地陪在自己身邊。

陸長生並不知道對方心裏想著什麼,他歎了口氣,最後說:“將軍明天再教我騎馬吧?”

鳴寰看著陸長生,他莞爾一笑,周身業火突然就熄了。

他說:“大人想學,我教大人便是。”

————————————————《迢迢》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