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肯定的。”金盞先讚同一句,又有點發愁,“隻是這由頭難想了些,既不能叫人覺得疑惑,又萬不能帶累奶奶的聲名,最好悄沒聲息地把事辦了。”
“不用顧忌那麼多,世上哪有許多兩全其美的事?”霜娘道,“正好,疊翠受了傷,你去問一問,我看多半是南香推的。就拿這個做由頭,說南香為人太尖刻了,我不喜歡,不想還要她在身邊伺候。疊翠受傷這事今兒院子裏人全看見了,有眼見的事實在,足夠了。”
金盞遲疑:“這分量輕了些,南香是一等,把疊翠傷成那樣雖然是錯,但要為這個就叫她出去,恐怕有不知事的人倒要說奶奶了——”
她頓住沒好往下說,霜娘接道:“說我待人嚴苛,不顧念情分?或者說我嫁進來還沒滿一個月就把身邊的大丫頭打發了,處事輕狂,為人驕橫?”
“我們院裏的人當然不會這樣想,”金盞忙道,“奶奶來了這些日子,性格多溫柔寬和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連下頭的小丫頭子都沒說過一句重話,所以斷不會有人來挑剔奶奶。隻是外麵那些人,有一等專好生事散播閑言碎語的,見風就是雨,卻難管他們的嘴。”
“那就不要管,”霜娘果斷道,“由得他們說。說破天也無非是說我脾氣壞罷了,跟我身邊的大丫頭去勾引三爺相比,這種傳言就是個不疼不癢的事兒,還能為我脾氣不好怎麼樣我不成?”
她如今的底氣比剛進府時要足多了,因為已經摸著了侯府大當家的主脈——婚娶是件十分嚴肅的人倫大事,無論她出身如何微薄,既然把她接進府完了禮,就是當她是正經兒媳婦看待了,不需要她格外表現爭取什麼,該她的合理待遇都會給她,她不必須要做個十全十美的好人,有一些小毛病沒多大關係,比如說任性要換個丫頭什麼的,這點自由都沒有,她還是不是個享受階層的主子了?
金盞不甘心霜娘背這個鍋,坐在對麵不動,皺著眉頭隻是苦思冥想。
霜娘一杯茶都喝完了,見她眉頭越皺越緊,還是沒個了局,催她道:“別想了,就這麼辦了。那些好閑話多嘴的人多半都沒個常性,今兒說我,明天要有個別的大事,轉眼就去說別人了,哪還記得我這裏攆出個丫頭還是婆子的。”
霜娘這句從後世而來的經驗之談終於說服了金盞,她歎了口氣,不再想了,道:“我隻是替奶奶生氣,南香豬油蒙了心,幹出這蠢事來,到底帶累了奶奶。”
“我們覺得蠢,說不定她還覺得自己聰明呢。”霜娘順嘴分析了一下,“你看她就沒妄想去勾搭大爺,知道大嫂兩口子感情好,她沒戲。也沒想找很好勾搭的四爺,知道他房裏人多,她進去了也顯不出來,專盯上了三爺,要是做成功了,她可是獨一份,連三嫂都要避她的鋒芒了。”
她的好心態終於感染了金盞,金盞放鬆了些,一邊提起桌上的白瓷小茶壺給霜娘重斟了茶,一邊道:“我想,既然拿疊翠做了借口,那就要趕緊把事辦了,不能拖。奶奶看,我現在就去和大奶奶稟報如何?奶奶可有什麼說辭要教給我?”
霜娘想了一下:“你就照實說罷,疊翠是掛出去給外人看的幌子,大嫂那邊還是不要瞞著了,她長那麼好看,我不想她對我印象不好,以為我真是個好找事的人呢。”
“……”金盞啼笑皆非,她發現這位新奶奶其實是個兩麵人,不熟的時候再穩重不過,熟了以後,她跳脫的另一麵就出來了,說的話往往都是人想不到的。
被這一岔,她的壞心情徹底沒了,領了人去找梅氏。
到了盛雲院,卻沒進得去正房,因為周連政在。
金盞等了一會等不得了,南香的事必須今天就辦了,等到明天一夜過來,疊翠受傷的事在眾人心裏的衝擊力就要變小,那時再攆出南香,對霜娘的局勢會更不利。
她叫個小丫頭偷偷把金桔喊出來,一一和她說了,請她覷著空閑馬上把事通給梅氏。
金桔聽了應了,過一會見周連政走開去換衣裳,便到梅氏身邊,挨著她耳邊告訴她,六奶奶房裏想攆出個叫“南香”的大丫頭。
“那叫她出去就是了。“梅氏道,“我聽這名字耳熟,好像是從駙馬府裏調來的?六奶奶不喜歡她,那就還叫她回去罷。”
金桔小聲道:“奶奶不問問是為什麼?”
梅氏無所謂道:“要問什麼原因?無非是處不來罷了。六房那些丫頭原就是臨時湊了去,良莠不一,除了金盞是太太院裏出來的,不能動她,別的不中意換了便是,總沒有委屈主子遷就下人的理。”
金桔笑一聲:“哪裏像奶奶說的這樣簡單,那可是個有大誌向的丫頭,都鑽營到三奶奶跟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