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連營一說出來那個時限,霜娘就心領神會了,但為了避免事態重新激化,她隻好假裝成什麼都沒聽懂的樣子。

膩歪過一陣之後,進入正題。

因為此事事關霜娘,周連營倒沒有像上回說起周連恭時一樣簡潔,講述得十分清楚。

時間倒回三天前。

從李良口裏得到王郎中的名字之後,周連營沒有耽誤時間,立刻就去尋了周侯爺。周侯爺聽聞,吃驚非常,當即撒出人手去,先查探李良的資料,包括他言語中流露出來的一些家庭信息,以及他是否確實沾上賭博,有無欠債,有的話是否忽然還上等,這些都不難探明,隻要問一問他的鄰居,再找到他常去的那家賭坊就行了。

當晚訊息就反饋來了,全部對上,確鑿無誤。這麼一來,他撒謊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父子商量了一下,就決定繼續往下查王郎中,他構陷周連營夫妻失和的目的很明顯,但緣由就實在令人費解,必須弄明白這一點,才能確定他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結下的私怨,還是他的立場真的出了問題,假如是後一點,那就必須要稟報太子了——當然,還有一種較低的可能性,是仇敵使出的反間計。到底哪一種,得查過了才知道。

王郎中的官職品級不高,也就五品,但他是實權部門的實權官員,查他的難度比查李良一個知事之子要高多了。重點是還不能被別人察覺,勳貴和文官是兩個體係,互相都看不大順眼,永寧侯府查王郎中的事要是被爆出來,禦史的奏本能把侯府大門堵住。

周侯爺謹慎地派了人去了,再三叮囑,務必要小心行事。小心行事的結果就是,一整天啥都沒查出來,連個像李良口中中年人模樣的都沒有看到。

父子倆都有點失望,但也都還沉得住氣。周連營斟酌了一下,去見安氏。

他的時間不多了,這事看來不一定能在他進入五軍營之前解決,那就不能瞞著母親了,在他不在的情況下如有外泄,對霜娘太過不利,她自己的辯解,總不如他的有說服力。

霜娘聽到這裏是很感動的,但再往下聽下去,她的心情就囧了。

有的時候,查探不力,可能不是對手狡猾,也不是己方無能,而僅僅是打開的方式不對。

安氏聽說之後,當即就給出了一個周連營從未想過的新方向。

“你跟王郎中家的女兒議過親?”霜娘吃驚地睜大了眼。

周連營有點不自在,糾正:“不是議親,就是母親曾有過這個意願,請來做過兩回客,之後覺得不合適,就算了。”

霜娘從驚訝的情緒裏緩了過來,想想他當年的年紀,詐死之前都十八了,這個年紀的少年郎,家裏不給安排親事才奇怪呢。

——這裏要解釋下,王郎中看上去隻比賀老爺高了兩級,但因為職位不同,這兩級可以說高出了一條天塹,文選清吏司的郎中是有可能接任吏部侍郎的,順利的話甚至可以再往上升至尚書,但賀老爺這輩子也別想在禮部爬到侍郎的位置,更別提正堂官了。

所以,王郎中之女對於永寧侯府來說是正常範圍內的兒媳婦人選,假如事成的話,王家在當時算有一點點高攀,但絕不會到與賀家那麼懸殊。

霜娘側頭看他:“你呢?你覺得怎麼樣?”

“我不知道。”

什麼意思呀?霜娘本來問的時候真沒多想,就是心裏想了,嘴裏順口一問,但得了這麼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緊張起來了,不會當年有過點什麼吧?

周連營偏偏不說話了,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放下,自己拎起小茶壺來重新倒滿,放回去。然後才忽然向她笑了:“我沒見過她,也不知道有這回事,哪有什麼可覺得的?”

天近黃昏,他的笑容在微暗的光線裏俊朗生光,身為顏控,明知被逗弄了等得心急的霜娘也生不出一點脾氣來,還略看呆了兩秒。

真是毫無出息。

更糟糕的是,因為她愣神的時間雖短,但神態太明顯,周連營的胳膊橫放到炕桌上,傾身過來低聲問:“現在看著我發呆,剛才為什麼不願意?”

霜娘近距離撞上他墨黑的眼神,臉頰一下子暈如胭脂,燙得要冒出煙來——真不是她臉皮特別薄,這個話要是在先前膩歪著時問出來,她不會覺得怎樣,還能扯個理由敷衍過去;可現在兩個人分開端正坐著,又說了好一會正事,氣氛都是正劇的氣氛,忽然轉到這個上,她整個拐不過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