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淩晨時分,天空黑沉如深海,隻有一顆蔚藍與蔥蘢相並的行星鑲嵌在寂靜不動的天幕上。
這個世界就如同一張曝光後的相片。
仿佛萬事萬物的氣息、還有逐漸流逝的時間都凝固住了,定格在一張小小的紙上。
一抹剪影分明地投射在落地窗上,與孤寂行星遙遙相望。
黑色筆挺的流暢剪影,似乎是個人,動作輕緩地在穿衣服。
他稍稍側過臉,扣著脖頸處最後一顆銀扣的時候,就有些許的光映照出他的側臉了。
熟悉而英俊。側臉更能突顯出五官立體的美感,那樣的輪廓線條,有著致命的惑力。
隻是淡光覆在他的麵容上,倒像是一層薄薄的冰霜。隻顯得他的神情越發疏離冷漠。
他的神情很沉靜,隻是眼神全程都不在衣服上。他一直都在垂著眼眸凝視著一個人。
待全部穿戴好了。男人的身上又有一種禁/欲、森然冷冽的氣息。
他悄悄地走到女人身旁。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又端詳了很長時間。
但季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全部的麵容都隱沒在黑暗中。
男人伸手似乎要去碰觸酣睡中的女子。但也不知是出於什麼緣故,他的手就那麼懸停在半空中,沒有落下。
他抿著唇,慢慢地收回手。
之後就離開了房間。
房間又重歸靜默與清冷。床上的女人也睜開了眼睛。
她拿起了男人留下的東西。
——這是西繆赴拜洛之戰的那天。
這是那天的重現。
想到之後西繆奇怪的告別。
季鷺來不及多想立刻打開房門衝了出去。她要阻止他,讓他不要去參戰。
什麼馮奧,什麼海因茨。
都讓他們見鬼去吧。
這時出現在季鷺眼前的,竟不是煦山宮寬闊空蕩的走廊花苑。
而是一輛懸浮車中的景象。
季鷺竟有些驚魂未定地回頭看了看,房間中的女人,或者說就是那天的自己,正對著全息畫麵上的西繆愣神。
似乎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對她都沒有任何幹擾。那麼……
季鷺回頭看向另一邊。
西繆正坐著,窗外的光怪陸離在他的臉龐上不斷飛掠閃現。
他低頭沉思,右手的食指放在跳動著藍色光點的信息接收按鈕上。
西繆確實是猶疑了。他的神情從未表現得如此明顯過。
他緊皺著眉,眼睛就盯著那處,定在那兒,神情目光都不動。
這樣維持的時間也不算久,但從他摁下了按鈕的神情來判斷。他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這麼做的。
究竟是什麼,讓他這麼猶豫?
季鷺不禁疑惑。
她走到他身邊。
小視窗的全息影像仍然清晰無比。上麵隻有密密麻麻的浮空著的宇宙通用語文字。
原來,馮奧並非是拜旦那人。他原先為撒微帝國的二皇子。後來撒微帝國被索鐸裏一族——也就是拜旦那的旁支侵略。從此撒微帝國成為了拜旦那的殖民地。
馮奧身為帝國皇子,卻淪落為奴隸,後又再從奴隸,一步步成為了拜旦那帝國的執行官。
由於曾經成為奴隸。因此他的臉上有永遠無法消除的恥辱印記——
季鷺的腦海中驀然閃現那天她在煦山宮中從上往下俯瞰煦山花苑的時候,馮奧臉上那抹刺目的鮮紅痕跡。
雖然季鷺對他一直有所忌憚警戒。但此刻也不由同情他。
再看時,資料已經翻過了一頁。
季鷺隻好一目十行,撿重點看。
其實,馮奧一直以來還依賴著埃菲特這種禁用的藥物來維持生命。他的機體早就在成為奴隸之後的第一年裏開始走向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