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對永壽宮輕車熟路,門口的小太監對她也已經極為熟悉,倒是不認得綠鶯。不過這些小太監自然都有幾分眼色,見綠鶯和桑枝一同過來,便暗自忖度出綠鶯的分量打招呼,“桑枝姑娘,兩位姑娘好。”
桑枝見他們神色頗為拘謹,笑道,“兩位公公好,這位是承乾宮的綠鶯,特來給靜妃娘娘請安。”
“正巧,坤寧宮的蔡姑姑也在。”小太監道,“兩位且稍等,容小的前去通報。”
沒過一會兒,小太監麵露難色的回來,“靜妃娘娘說,今日事忙,不得空。”
自從上次險些被毒死之後,桑枝再來幾乎沒被刁難過,這次不免覺得驚訝,“不見?”
小太監點頭。
綠鶯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不過很快就緩了神色,笑道,“煩請公公再去通報一聲,娘娘盡管先忙,等抽出空來再召見奴婢也不遲。”這意思就是要等著了。
桑枝看看她,也不好說話,隻得沉默著陪在一旁。小太監不敢怠慢,依言再次稟報,回來時說,“娘娘說,那就等著吧。”
這一等就從傍晚等到夜幕。眼見著宵禁就要到了,靜妃仍然沒有半點召見的意思。桑枝站的雙腿僵直,十月夜風嗖嗖的吹,讓她和綠鶯都不由得打寒顫。桑枝沉默一會兒,終究開了口,“還等嗎?”
“等。”綠鶯聲音異常堅決,“娘娘不肯召見是娘娘的事,倘若我就此回去沒有盡力,一定會被責罰。”
桑枝皺眉,“聽聞皇貴妃娘娘素來仁厚,不至於……”
綠鶯微微搖頭,“皇貴妃協理六宮,賞罰分明。雖然為人仁厚,但做錯事也絕不會姑息。何況,千秋令節不是小事,出不得半點差池,靜妃娘娘這裏要是不事先做足功夫,萬一在明天出點事故,莫說我,就是整個承乾宮恐怕都不好交代。”
桑枝聽得心裏一陣沉悶。
兩個小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奉承道,“綠鶯姑娘大可不必多慮,誰不知道承乾宮的恩寵最盛,坤寧宮那位……”太監壓低了聲音,“隻怕這千秋令節皇上都不樂意呢。縱使永壽宮明日真鬧事,受責罰的也必不會是承乾宮。”
綠鶯歎氣,“榮寵再盛,也是後宮之人。後宮說得算的可不是承乾宮,還有……”頓了頓,“何況,皇貴妃娘娘最是以身作則的,從不許承乾宮逾矩。”
小太監就道,“那是那是,要不皇貴妃娘娘怎麼如此得寵呢?不恃寵而驕,還心地善良,宮裏人人都稱頌皇貴妃娘娘仁厚呢!”
說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幾人舉目望去,正是坤寧宮的蔡宛芸姑姑。蔡宛芸麵無表情,走到幾人麵前時卻眼神如刀。
兩個小太監已經嚇得冒冷汗了。綠鶯倒是不卑不亢,“見過蔡姑姑。”
桑枝也連忙跟著行禮。
蔡宛芸打量著綠鶯,“承乾宮的?”
“是。”綠鶯聲音極為恭敬。
蔡宛芸“嗯”了聲,不再說話。把目光移到桑枝臉上時,卻一頓,“你也是?”
“回姑姑的話,是。”桑枝也是低眉順目。
蔡宛芸眼神變了變,“竟然去了承乾宮,嗬,”冷笑道,“也是個有福的。”
想必是認出了自己,桑枝心想,到底當初在辛者庫有過一麵之緣。
就聽到蔡宛芸語氣涼涼地說,“傻人有傻福。”
“……”桑枝嘴角抽動,越發低了低頭。敢情不止記著自己,更記著那日自己的笨拙呢!
說完這話,蔡宛芸頭也不回地走了。
暮色靜悄悄的,一股沉悶的氛圍蔓延開來。又等了會兒,才看見裏麵出來一個小宮女,看見綠鶯和桑枝沒好氣地道,“還沒走呢。”
桑枝正要賠笑說話,小宮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要來,隻能來一個。進來兩個,打擾娘娘清淨。你們自己看著辦。”
桑枝一愣,綠鶯瞥她一眼,低聲道,“天色不早了,姐姐先回去吧。”
“你自己……行嗎?”桑枝有點不放心。永壽宮確實慣愛為難承乾宮的人,綠鶯待她好,她又豈能不為綠鶯擔心。
綠鶯眼神軟了軟,笑道,“姐姐放心。”
“要不,我替你去吧。”
綠鶯握住她的手,笑容越發溫軟了些,“姐姐為我好,我知道。但這件差事極為要緊,非得我親自去辦。”
桑枝抿唇,妥協道,“那,我在外麵等你。”
“不用了,”綠鶯輕聲說,“再晚些恐怕就要過了宵禁,你再不回去隻怕就回不去了。”
也是。桑枝想了想,隻好道,“你自己保重。”
綠鶯撲哧一笑,“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姐姐盡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