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敵人”對皇後來說,顯然不是個好詞。她凝望著桑枝,緩緩道,“此生最好不要與你為敵。不然——”

皇後娘娘的話沒說完,桑枝心裏就一顫,忙道,“怎麼可能呢!便是……便是——”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對上皇後娘娘探究的目光,桑枝聲音低下幾分,“便是負盡天下,也不願意與你為敵。”可任何話都不該說太滿,桑枝有些莫名的害怕。前路漫漫,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一時兩人靜默著,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又需要說什麼呢?有時候,言語是最無用的東西。

終究是皇後輕輕開了口,隻不提方才之事,“就快過年了,你且先去景陽宮一陣子,過完年我接你回來。”

“好,”桑枝垂眸,“我聽你的。”

執掌中宮的皇後娘娘要給景陽宮送個宮女過去,自然不是什麼難事,恪妃不敢不接,隻得領旨謝恩。

已經臘月中,眼見著春節就要到來,各宮都一如既往地忙活起來。在景陽宮不比坤寧宮,自然也不像在承乾宮時那樣勞苦,恪妃不敢怠慢桑枝,好生招待著。景陽宮的恪妃娘娘雖然大多數時候不顯山不露水,但能在這後宮以唯一的漢人妃子身份坐穩妃位,自然也不容小覷。她當然看得出皇後娘娘待桑枝無比寵愛,所以絕不肯怠慢桑枝一點,以客禮待之。

況且景陽宮裏本就有使喚得來的奴才,根本用不著桑枝。桑枝平日裏也沒什麼事,就陪恪妃賞賞花弄弄草,偶爾也下下棋聽她彈彈曲兒。幾天下來,桑枝甚至覺得在景陽宮比在坤寧宮更舒適。畢竟恪妃是漢人,無論一應生活習慣還是飲食日常,都更貼合原本文瀾的習性。隻不過再舒適的地方,沒了想陪著的人,那美好也就大打折扣了。

恪妃也深感奇怪,向來宮裏的人都是住不大慣景陽宮的。便連景陽宮的宮女,也是恪妃親自一點點調//教出來,才有如今這些差強人意的模樣。當初因著她相貌不俗,為人文雅,進宮伊始便深得皇帝寵愛,那時也稱得上是榮寵有加,那風光雖然比不上如今的承乾宮,但也差不太遠。因著盛寵,為怕恪妃在宮中不習慣,故而景陽宮裏一直得皇上特許,保留著漢人習俗。就連恪妃日常衣物,都是不同於滿族皇室的旗裝旗頭,而是上衣下裳的漢人服飾。畢竟滿漢風俗迥異,而宮女又幾乎全是滿蒙二族,所以宮女初來景陽宮都是一番笨手笨腳,須得慢慢調//教。唯有桑枝,初次來景陽宮不僅毫無不適,反而大有愜意舒適之態。

桑枝甚至羨慕恪妃不用踩著花盆底頭頂旗頭裝,她在景陽宮竟有一種回到故土的親近感。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接觸到漢人風俗習慣了,景陽宮裏呈現出來的種種東西都讓桑枝有著莫名的親切感。日用飲食甚至恪妃的愛好習慣,都讓桑枝心中親近。連帶著對恪妃,都生出好些親近來。

恪妃雖然心中驚疑,但到底桑枝過得自在對她來說是好事,便也樂得瞧見桑枝如此。她是個閑妃,為過年忙也是奴才們忙,恪妃的日子始終閑適悠然。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點在後宮裏還沒有人比得上。就是董鄂妃,也不如恪妃才華橫溢。桑枝接觸恪妃的日子多些,漸漸明白了為什麼背景不夠的恪妃能在如今董鄂妃冠寵後宮的環境裏依然地位穩固。按理說,她一個漢人,根基又薄弱,皇上也早已經移情別戀,人走茶涼,景陽宮早該衰敗了。可現在,景陽宮就像這後宮裏的異類,任外界狂風驟雨浪頭濤濤,景陽宮始終靜默安然。隻因為恪妃自己是個妙人。

恪妃又在窗前的書桌前揮毫潑墨,寫的一手好書法。桑枝在一旁專注地看著,心想如果說字如其人的話,恪妃的字可真真沒辜負恪妃的形貌。那一手端正俊雅的小楷,字體俏麗飄逸,讓人一看就覺得寫字的人秀麗文雅。然而筆鋒起落處,卻又穩重內斂,才情雖然外放但並不囂張,反而收筆收得恰到好處,當真是欲說還休的含蓄美。筆落紙上,寫的幾個字卻讓桑枝大感興味,是蘇東坡《浣溪沙》中的一句,“人間有味是清歡”。

字妙,詞妙,人更妙。桑枝忍不住在心底暗自讚歎,眼中便藏不住流露出滿滿的讚賞之色。恪妃最後一筆落下,見桑枝眼中毫不掩飾的讚賞,心中一動問道,“桑枝,你覺得這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