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木點點頭,但是他不習慣這麼做,在他有記憶的生活中,他學會的生存法則就是“不要妨礙別人”,隻要自己不礙事兒,總能在一個角落裏找到棲身之所。可如果自己真的能“多想想自己”……丁子木苦笑一聲,到底怎麼樣算是“為自己想”?
“丁子木,”楊一鳴說,“你告訴我,你現在最想要什麼,除了治好病以外。”
丁子木皺著眉努力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我不知掉。”
“怎麼會不知道?比如說,中五百萬彩票,被一個豪門千金看上,總得有一樣東西是你想要的吧?”
“想要……”丁子木遲疑了一下說,“想開一個蛋糕店。”
“謔,”楊一鳴誇張地驚呼一聲,“你得先去中個彩票才行啊,開個蛋糕店得多少錢?”
丁子木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也就是想想,我知道自己開不了的。”
“怎麼會?”楊一鳴說,“我當年念書時想考師大心理係,我們班主任說就憑我要能考上的話我們班的學霸就能直接被劍橋錄取了。結果呢?我考上了,我們班的學霸直接被清華錄了。”
“真好,”丁子木感歎一聲,“我沒上過大學。”
“沒上也挺好啊,”楊一鳴歎口氣,“真的,我不是說風涼話也不是挖苦你。你知道嗎,為了文憑,高中三年,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我整整十年的大好年華就這麼扔進去了,每天除了就是,結果呢?我現在掙點錢遠遠比不上我那些隨便念個二本,本科畢業就工作的人。”
“你有知識,懂得多,可以幫助很多人。”
“事實上,需要我幫助的人不多。”
“我需要。”
丁子木這斬釘截鐵的三個字直接就砸進了楊一鳴的心裏,他忽然有種責任感,感覺眼前這個人把他後半輩子都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必須要幫助他,把他治好。
於是楊一鳴咳嗽一聲,說:“那你就要學會對我說實話,所有的心裏話,包括那些你一輩子都不願意對別人說的。”
“這有點兒……難,”丁子木遲疑地說,“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關係,咱們慢慢來。”楊一鳴眨眨眼,竟然有了幾分狡黠的模樣,他說,“來,先跟我說一句心裏話。”
“什麼?”丁子木有點兒期待。
“你還餓嗎?”
“呃……”丁子木愣了一下,噗嗤一聲笑了,“餓。”
“真乖!”楊一鳴伸手呼嚕呼嚕丁子木的亂糟糟的頭發,然後說,“粥還有,我再給你盛一碗去。”
丁子木傻在床上,他摸摸自己的頭發,傻愣愣地看著楊一鳴帶上門走了出去。在他二十幾年的生命中,他想不出有多少人曾經對他做個這個親昵的舉動,丁子木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兒快。
***
晚上九點多,困成狗的許築鈞被楊雙明接走了,楊雙明臨走前含義不名地瞥一眼客臥的門說:“你什麼時候怎麼好心眼兒了?”
“我一向好心眼兒,否則我就管你要飯錢了,你家藍貓小公主真能吃!”
“你‘楊氏三省’的原則呢?”楊雙明扔下這個問題後就抱著許築鈞,踩著高跟鞋哢哢地走了。
楊一鳴被這句話堵得半晌說不了話,他滿肚子的理由想對楊雙明說,比如,他想說丁子木多帥啊,看著就賞心悅目,也想說丁子木有多可憐,也想說丁子木是多麼有科研價值,還想說如果能治好他就會名利雙收,這筆買賣做得太值了,那個原則能當飯吃嗎……
可是,所有的這些理由在他嘴裏拌蒜一樣擠來擠去,誰也出不來,最後成功突圍的竟然是一句:“老子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