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
“景睿,你已在這府門外站了快半個時辰了,你不進去,我可替你進去了!”言豫津猛地一拍腰間折扇,邁步便要進門,卻是被前頭之人橫臂一欄。隨即便聽蕭景睿略帶無奈的聲音,夾帶著多日未眠的疲倦,喑啞低沉:“豫津......我不想打擾她。”
言豫津卻是扶額道:“可你這一走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回,這可是你能見般弱的最後一麵了——”
他卻是輕輕歎息了一聲,看了一眼那古樸無華的門匾,低低自嘲道:“罷了,這樣便好。她的心意,其實我早已明了,隻是一直不願麵對罷了。她......和蘇兄,都是我最親近看重之人——既然如此,便放她自由,各自安好,未嚐不幸。”
言豫津卻是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亦是感慨道:“你呀,就是凡事為他人著想慣了,走吧走吧,再看未免傷心——”
......
而此刻蘇宅內的大廳,那抹素淡孱弱的身影卻是圍坐爐火,擁裘而席,似是不經意地偏頭問道:“......景睿走了?”
黎綱點頭道:“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方才離開了。”
梅長蘇沉默良久,無聲歎息,隨後卻是將手中的那份信箋放入了火盆之中。
很快,灼熱的火舌便將其翻卷吞沒,濺出些許零散的火星子,卻是隱隱約約可見其上的一行小字:君自保重,霓凰當念......
“今生,是長蘇負了......願你此去南楚一切安好。”
半晌,輕輕的低喃便隨著堂風悠悠飄散了。
長氅著身,映落冰雪,梅長蘇的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斂沉深邃:“黎綱,準備一下,我們去天牢探望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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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風雲再次變幻無定,朝堂之上人心惶惶,莫不自危。風雨欲來,便是民間的平頭百姓亦嗅出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潮腥之氣,早早地關了店門,收了貨擔歸家去了。
謝玉的死訊自刑部天牢傳出,一直傳到了梁帝的耳中。而隨著這死訊一道而來的,還有他親手書下的血書。聽聞梁帝看完之後口吐鮮血,竟是當場暈厥不省人事,太醫院齊聚武英殿極力施救,成年的皇子們和文武百官都紛紛跪在了殿外,唯獨靖王殿下卻是稱病不出......
而就在此時,譽王府和京中的秦國公府卻是被團團圍住,那本該在王府養病的靖王殿下卻是一身戎甲,雙目深沉,指揮若素,將兩處闔府而圍......
彼時的梁宮尚是風平浪靜,高湛奉命傳喚譽王和秦國公入殿侍疾,階下跪立的朝臣們似是聞到了些許風向,心裏已是高速盤算起身家利弊來......
那夜的梁宮詭譎莫測,究竟發生了何事眾人談及皆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他們隻知譽王和秦國公進殿之後許久,再出來時已是被蒙摯大統領綁如階下之囚,打入刑部天牢等候發落。
後來梁宮的內侍之中卻是流傳起了一則未知真假的謠言,說是那譽王殿下不是陛下的親生骨肉,而是那秦國公當年與滑族璿璣公主生下的孽種......
此後但凡傳此謠言的宮人皆被誅殺殆盡,而譽王府和秦國公府亦被判處株連之罪,可見梁帝在此事上雷厲風行的手段,亦如當年梅嶺剿殺,軫滅祁王,冷酷暴虐,全然無情......
然而此事尚未平息,波瀾又再生起。謝玉的第二封血書竟是輾轉被刑部尚書蔡荃呈上禦前,一時震驚朝野。
此血書所寫之事當真令人膛目結舌,難以置信。
若果真如上所寫,那麼十四年前的祁王謀逆之案便是千古奇冤!謝玉和秦錚此二人便是不世佞臣!
梁帝竟想憑帝王之威力壓此事,然朝上耿直忠勇之臣如蔡荃、沈追之人皆請命翻案深查,便是蒞陽長公主亦突然出現力證亡夫所書句句屬實,梁帝頹然倒地,一夕老朽,竟是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