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不可能,就是因為不可能才敢問出口。
他的眉眼一點點冷下去,理智和倨傲又重新回到他的瞳眸中來,他挑了挑眉,冷笑道:“讓我放棄一切,這是你報複我的方式?梁知璿,誰教你這麼一招,還真是看得起你。”
她的心髒像被巨石拖拽著,漸漸沉入海底的黑色漩渦,悶得喘不過氣來:“沒人教我。你要答案,這就是答案。”
“那我也告訴你,不可能!”他幾乎要笑出聲來,“當初你自己送上門不過是為你爸挪用的那一丁點兒錢,現在胃口倒越來越大了,要我用所有的股權來交換!怎麼著啊,覺得我離不開你,所以幹脆把我當傻瓜了?你是不是瘋了,你以為你是誰?”
或許不是她瘋了,而是他。因為就在剛才聽到重新開始那四個字的時候,他竟然真的認真地思考了一回,慎重地評估了一遍這種假設的可能性。
她苦澀笑笑,其實他根本沒搞明白她問的是什麼。不過算了,她在期待什麼呢?本來隻是想看他更狼狽,誰知話一說出口竟真的有了期待。他們之間隔著上一輩人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他和她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去和當下,彼此放不下的執念太多,何況她麵對的人是穆崢,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說這樣的話才是理所當然的事。
雷霄明和梁文東遠遠朝他們走過來,她要走了,他知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哪怕沒有道別,什麼都不說,他也知道她是要走了。
但這一回,還是不一樣的。在她轉身的瞬間,他終於看明白,這個女人對他好像從來就沒有過期待。
…
馮曉曉不肯接受強製戒毒,穆崢的別墅就成了她的牢籠。
她見天兒地鬧,尖叫、摔東西、夢遊一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穆崢都不管她。她有最好的醫生,瘋得厲害時往往都靠鎮靜劑安靜下來。
但她至少還能安眠,而他已經連續好幾天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常到早晨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候才能眯一會兒。
所以當他被淒厲的叫喊聲驚醒時,頭疼欲裂。
這回不止是馮曉曉,還有貓的聲音。
他從樓上下來,客廳裏滿地狼藉,廳裏能摔的東西全都摔在地上,花瓶裏的水也流得到處都是。王嫂正一邊跟馮曉曉拉扯,一邊苦苦相勸:“……馮小姐,你聽我一句……別為難它們!它們再怎麼說也是小生命,你不喜歡,趕出去就是了,別傷害它們!”
馮曉曉如今的神情永遠是放空不在狀態的,根本不聽勸告,推開她道:“我跟你說了,我過敏,過敏!你聽不懂嗎?這些野貓養在家裏幹什麼,到處都是毛……到處都是那個女人的味道!這不是四哥跟她一起養的嗎?我偏要弄死它們,眼不見為淨!”
王嫂沒了辦法,見穆崢下來了如蒙大赦,喊道:“阿崢,快攔著她,她要燙死那些小貓!”
穆崢大步追上她,原來她手裏拎著裝滿開水的開水壺,而側門邊的貓窩已經被搗得亂七八糟,幾個沒滿月的小貓都被繩子拴著,看起來像是已經被她拖著到處走過一遍,毛色髒亂,用奶聲奶氣的喵喵聲求救,驚慌失措。
他心煩意亂,扣住她的手腕:“把水壺給我,給我!”
她嗬嗬地笑:“我剛找到了新玩具,為什麼要給你?你關著我不讓我出去,我就燙死這些貓,今天燙一隻,明天燙一隻,燙死了就全給梁知璿送過去!她一定很不忍心,就會找到這兒來,就能放我出去了。再不行讓你心疼下也好啊,我就說你怎麼會突然養起貓貓狗狗來了,原來是跟那個女人的回憶呀……”
穆崢不等她說完,手上加了力,她痛得叫出聲來,水壺被他趁機奪過去,剛燒開的水漾出來,全都灑在他的腳上。
他早晨起來沒有穿鞋,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滾燙的開水立馬就在他的腳上燙出幾個大泡。
所有人都嚇壞了,包括馮曉曉,看到他忍痛的表情也不由後退了一步。
最冷靜的反倒是穆崢,他隻淡淡對她說了一句:“曉曉,我到今兒仍舊容忍你,是因為咱們打小培養起的情分。你悠著點兒,別把那點兒情分全都折騰沒了。”
她嗚咽著,又嚶嚶地哭起來,最後變成嚎啕。穆崢無視那刺破耳膜的哭聲,咬著牙處理完傷口,對趙管家道:“去,打電話叫馮亞茹過來,是時候讓她過來看看她親閨女,好好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