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猶如沉夜!
絕望,猶如泥沼!
進入寒無殤的精神世界,君浩然內心那一點點不忿早已煙消雲散,他仿佛行走在黑暗的長廊裏,噠噠噠,一步步前行永無止息。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看到光芒的影子,如同星辰熒光,彙聚到他的身旁,爆裂開來,化作刺目的光浪!
待他重新睜開雙目,眼前是一個瓦屋,看室內陳設,雖不算大富大貴,亦是不愁衣食。
一個麵相沉穩敦厚的中年男子正在門外徘徊,隻聽屋內一聲啼哭,丫鬟抱出繈褓,男子接過孩子,朗聲長笑:“好好好,我寒家終於後繼有人,便叫無殤。願他一生順遂,平安喜樂,無憂無殤!”
君浩然一愣,走上前去,夢中仿佛無人能看見他,他低下頭看向繈褓中的孩子,澄澈透亮的眼睛如同一麵鏡子,將他的身影映射進去,隨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君浩然不由也彎起唇角,神色溫柔。
可就在此刻,眼前的場景盡皆破碎,他轉過頭,便站在院子裏,四、五歲的男孩拿著繡著吉祥如意的虎皮繡球跑來跑去,此時,春光明媚,楊柳低垂,百花綻放。
坐在亭子的秀美婦人向男孩招手,托起石桌上的果盤,喊道:“無殤,過來!休息休息,吃點果子。”
“謝謝娘親。”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拿著虎頭球小大人一般彎腰作揖,引得婦人與仆從掩口直笑。
場景又是一轉,梁上掛起白綾,正廳擺上棺木靈堂。
婦人垂淚,悲傷難抑;孩子已有七、八歲,嘴唇緊抿,腰背挺直。
“大嫂,大哥如今去了,我這個做二弟的一定好好照顧你們!”與中年人長得極像的青年男人從族中接過大哥的家產,信誓旦旦地承諾。
這時從青年男人身後,鑽出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娃娃,一手扯著男人的衣擺,一手指著寒無殤,嘟嘴問道:“爹爹,這個人就是娘親說的克死父親的喪門星麼!”
一旁滿臉精明的婦人連忙抱住娃娃,麵色尷尬地斥道:“寒良!你這孩子,淨會胡說!”
千山暮雪,嚴寒逼人,入夢之人為魂體,並非可以感受到夢的溫暖與痛苦,然而在這呼嘯的寒風之中,君浩然陡然感受到刺骨的悲涼。
這是夢的主人的情緒,君浩然單手撫住胸口,抬目望去。
那是一個穿著襤褸單衣的孩子,約有十歲,蒼白虛弱,瘦骨嶙峋。
他拖著蓋著草席的木板,一步步踏著半尺的雪,艱難行進。
君浩然跟著那個孩子走了很久,很久,那孩子跌倒了一次又一次,手指僵硬甚至難以握緊繩子,在手心留下一道道血痕,後來,他甚至用牙齒咬,用身體爬,站起又倒下,倒下又站起,卻又不斷向前,直到到了一處被雪埋起的土堆,他才停下。
隻見那孩子跪下磕了三個頭,沙啞地如同磨砂的聲音慘烈撕扯著空氣,“父親,自您死後,娘親憂思成疾,藥石無靈,今日我帶娘親來與您合葬,你們在下麵團聚,不必擔心兒子,二叔對兒子很好,兒子會好好照顧自己,一定、一定……平安喜樂,無憂無殤!”
說到此處,孩子已經難以言語,泣不成聲!
依舊是那個宅子,卻是極為窄小的下人房。
寒無殤身著布衣,手持斧頭,一揮之下,木柴應聲而裂。
“喂!克死父母的喪門星!沒用的拖油瓶,討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