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無殤冷眼打量,麵前此人若說消瘦尚且是誇言,當真是‘皮包骨頭’的生動詮釋,仔細看來他的五官輪廓頗為俊秀,但慘敗枯槁的身體已然讓他形容可怖,更襯得他那雙眼睛黑得嚇人,以及努力挺直的背脊瘦骨嶙峋,唯恐下一刻就會繃折,並不像是因生活琢磨的風霜慘淡,反而像是因傷痛而損耗過度、油盡燈枯。
“大人容稟,那處高塔去不得!”見寒無殤停下腳步,來人微微鬆了口氣,打了個千,細說因果,“先前我等曾暗中培養高手,以期擺脫為人魚肉之困,承蒙上天之幸他們雖不及大人神武,卻也有些本事,有一時與水族分庭抗禮,卻因這高塔之詭異莫測致使我族精英損失殆盡,在下曾與前輩進入塔中探查,僥幸逃出生天,卻也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言道此處,這原本神色堅毅的漢子似是百感交集,一時哽咽難言。
“你叫什麼名字?”寒無殤問道。
“什……什麼?”來人聞言一怔,回神忙道“我叫阿七,在家裏是排行老七的孩子,就取名叫阿七。”
“我是寒無殤。”寒無殤收到入鞘,走向遠處戰戰兢兢的人群,道,“阿七,你曾入高塔,那你就來跟我說說這塔的玄妙。”
“是是是……”阿七聞言眼睛發亮,一邊趕忙跟上,一邊連連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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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域,海王宮裏張燈結彩,珍寶珊瑚陳列四處,珠光寶氣,璀璨非凡。
赤玉領著君浩然四處遊覽,過往有如赤玉般人身魚尾的俊秀人魚,卻也有前倨後恭的魚頭人,且占多數。
經赤玉解說,才知曉這水族也有等級之分,如她一般的高等水族,魚尾人身,若有必要魚尾亦可化作雙腿,而進化不完全的魚人卻是不同,隻有此等形態,無法變化,且智力低下,實力也不高強。
赤玉帶著君浩然一路走來,所遇行人皆對赤玉行禮,瞧見君浩然必也是皺緊眉頭,想來他一個人類在此行走必是不合規矩的,而赤玉的地位顯然可以讓他們對這一點出格閉口不言。
其中人魚顯得傲慢,時常麵露不屑;而魚人顯然沒什麼腦子,到近前倒是謙恭,稍遠便開始竊竊私語,以君浩然的耳力,便常常聽到諸如此類的話——
“三公主真是混不吝的,不如其他海域的公主端莊就罷了,一年到頭四處亂跑地不著家,如今竟還帶回來個人類,便是養寵物也不該養這樣的……”
“反正是個古怪的丫頭,做的都是不正經的事情。”
“你聽說三公主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麼?”
“海王海後都斥責她胡鬧呢!”
………………
“王宮內可是一直如此熱鬧喧囂?”
君浩然自知他能聽見,赤玉也能聽見。
雖然不知赤玉的實力,但得知她的獨身行走五海的經曆,便知道此女絕非等閑,竟任憑身邊下人如此無禮?
赤玉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浩然兄,你說魚目與珍珠混雜在一起,該怎樣識別呢?是得到了珍珠感到歡喜,還是發現原以為是魚目的廢物實際上價值連城更為歡悅呢?”
“自然是後者,更令主人家如獲至寶,更為珍惜喜悅呢。”君浩然心領神會,道:“三公主排行第三,想必不缺少姐妹兄弟吧?浩然自幼孑然一身,倒是頗有些豔羨。”
赤玉搖頭:“兄弟姐妹到底也是不同的個體,隻要不是同一個人,便會有矛盾紛爭,要消弭這些爭鬥,那就隻能留下一個聲音、一個腳步、一種思想,留下那一個必然是最強的那一個!”這鐵骨錚錚的霸道言語從這麼一個嬌俏女郎口中吐出,竟也顯得理直氣壯,理所應當,毫無違和之感。
“最強的,難道就是正確的麼?”君浩然反駁道。
“若不是正確,又怎會戰勝一切成為最強?”赤玉並不示弱。
“那是因為有時真理與他同行,那麼天下太平;有時與他悖逆,那麼天下大亂。”君浩然斷言。
“嗬,真理?浩然兄竟信服這些?”赤玉嘲弄一笑,傲然道“真理是什麼?存在就是真理,強權就是真理,我就是真理!認同這些,便無所畏懼,五海皆可橫行,天下盡在腳下!”
赤玉侃侃而談,動作話語鏗鏘有力,神態飛揚,猶如旭日初升,光華綻放。
君浩然微微一怔,再不反駁,反而道:“這未嚐不是一種理,而你選擇這條路,那麼確實不需猶疑、也不必回頭,隻要堅定不移地一直走下去。”
赤玉挑眉,略帶幾分納罕道:“哦?我還以為浩然兄會一直反駁下去,我瞧得出浩然兄對我的理念並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