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鳳鳴在人間走了一遭,回到天上也不過剛好半個時辰。
天界的議政殿上人聲鼎沸,看起來鮫人族的叛亂仍不曾平息。
一向無憂無慮的靈樂,忽然覺得很荒唐。父不是父,母不是母,連幾百年未見的大哥,原來都有自己的秘密。
每個人都在真實地活著,隻有他,似長不大的孩童,這天界的一切憂煩與他無關,那人間的一切悲喜與他無關。
看似每個人都如此寵愛他,實則,卻原來他們隻是把他當成用糖哄著的小孩子。
靈樂迷迷糊糊地就來到了議政殿,眾人均在高聲議論著攻打鮫人族的事宜,無人注意到他。
他從迷蒙中走出來,腦海漸漸清明。
如果一個人不能知道自己的全部,貴為天族皇子,生命又有何意義?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在人間看見過的女孩,清秀動人。漸漸和夢裏旋舞的女孩重疊在一起。
漫天飛舞,輕靈似夢,靈樂沒來由得又是一陣心痛。
他決定勇敢一點,去把失去的一切找回來。
靈樂雙膝脆地,沉聲請命道:“父皇,兒臣請命率領三千天兵天將,平叛鮫人族,兒臣願立下軍令狀,三日不大勝而歸,請父皇以天規處罰。”
聲音不大,但靈樂用上了內力,如鍾聲渾厚悠遠,蓋住了議政殿裏所有的聲音。
剛才還爭論不休的仙官們立刻鴉雀無聲,看看地上跪著的靈樂,再看看上麵坐著的天帝。
眾仙皆知,二皇子靈樂被天帝天後寵著,閑散慣了。
盡管靈樂曾從師於仙族第一戰神緣德天君,但在眾人心裏,他還是個沒長大的仙家紈絝子弟。
他,何曾來過這議政殿,還要領兵打仗?
莫不是把這當成了一樁過家家般的兒戲?
天帝這五百年,老了。
原本威儀的臉上多了幾道皺紋,英武的身材也佝僂了許多,日漸蒼老,常顯現出力不從心的疲態。
隻有那目光仍炯炯有神,如炬般地掃過靈樂,掃過眾人,落在殿外飄浮不定的雲朵上麵,帶著微微的驚訝與沉思。
五百年前,他是何等威風,說一不二。
那一場天界與魔界的腥風血雨,他保天界,保青雲,保六道輪回,萬盛天平。
可是,先是失去戰神緣德天君,繼而最得力的兒子銜岐又為情蠱惑,被罷黜太子之位,迷亂人間。
還有他一向疼愛的小兒子,他不得不親自讓天醫喂靈樂喝下絕心水,從此絕心絕情,很難再為誰而動情。
五百年前,天音跳下誅仙台,一切的塵霧煙消雲散,他原是該退位給太子衍岐的。
而衍岐應早與鳳族的鳳鳴仙子成親,鞏固天族的勢力,也讓天帝放心把帝位傳於他。
甚至,他會有幾個小天孫,同時擁有龍族與鳳族的血脈。
可是算盤打得響,他堂堂無上尊貴的天帝,卻並沒有如意。
五百年來,別說是天倫之樂,他幾乎是孤立無援,仍在這帝位上苦苦支撐,用他已老的餘力維持著帝王的顏麵,龍族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