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麥芽糖呢。”身旁的人也歡欣起來,“夏姑娘,我過去一下。”
她莞爾,看那人也奔過去,和一群孩子擠在糖挑子前。
腳邊的紙鳶靜靜躺著,上麵幾處殘破。她彎腰撿起,坐在門檻上,低頭整理。
片刻後,那人折回來,挨著她在門檻坐了,捧一包麥芽糖湊近:“夏姑娘,你嚐嚐。”
“我不吃。”她搖頭,瞧他嚼得津津有味。
“很好吃呢,就是有點黏。”他湊過來,撅起嘴,“你看,連嘴巴都黏住了。”
“還我紙鳶啦!”
童聲忽起,她手上一空,被人從旁推了下。
“唔!”雙手猛推,她被燙到般直起身。
兩人分別撞上身後的門軸,門扇隨之搖晃。
“痛”對麵那人揉著肩頭,委屈訴冤,“夏姑娘,你幹嗎撞了我之後又推我?”
她語塞。隻覺耳畔轟轟亂響,心內糾結如麻。
“呀,你嘴上也粘了糖呢。”那人捏起袖角靠近,“我幫你擦擦。”
“不用!”她掩嘴跳起來,迅速奔向前院,“時候不早,該走了。”
再次上路,她卻不進車內。
坐在外麵車轅上,她一直用手掩著嘴。粘上的糖已經擦掉,可那味道似乎總也不散。
馬車漸漸駛離茶樓。
茶樓的後院再次安靜。後巷的孩子再次聚在糖挑子跟前。
“買糖。”拿著紙鳶的男孩伸出手,一把銅錢躺在手心。
“呀!好多錢!”其他孩子驚呼。
“還有呢。”男孩拍拍小布衣,裏麵叮叮作響。
“你哪來那麼多錢?”
“剛才那個哥哥給的。”
“他幹嘛白給你錢?”
“也不算白給啦。”男孩塞一嘴糖,口齒含糊,“他說,隻要我推一下那個姐姐就好了。”
城東的景色挺漂亮,夏雲依卻視若無睹。
到達後她便一頭鑽進客房,閉門不出。從午後到黃昏,再到入夜,她趴到桌上,再趴到床上,輾轉反側。
視覺、味覺、觸覺,似乎所有感覺都停留在後院那一刻,揮之不去,糾纏愈緊。她用力地甩甩頭,望著窗外明月,心底感覺難以描摹。
明月清輝脈脈,穿窗灑在床前。陳為垂手侍立,偷眼打量自家公子。
一包麥芽糖拿在手上,他卻不吃。隻是拈起一塊湊近唇邊,半晌拿開,反倒去舔嚐麥芽糖留在唇上的味道。隨後,泛起意味深長的笑。
陳為明白那種笑容,那是公子每次算籌在握時,總會露出的表情。隻不過這一次,似乎又多了些別的感覺。
“你回來得倒早,那邊情況如何?”他終於放下糖,淡淡發問。
“是,那邊線索已有十之**,不日便可回報。”陳為躬身應答,“屬下擔心公子行程,所以提早趕回。”
“外麵沒人與我為難,何況還有一些隱衛暗中盯著,你擔心過頭了。”
“是,他們此次十分謹慎,行蹤藏得很好。”
他聞言笑道:“太子殿下親自壓陣,他們敢不謹慎。”
“公子怎知太子殿下親自去了?”
“因為夏雲依。”他輕輕一笑,食指撫唇,“從她趕上馬車,一直緊張小心,直到茶樓休息,她忽然輕鬆下來,定是在茶樓外麵某處,見到了謝宜章。”
“公子明鑒。”陳為畢恭畢敬,第一次發現,自家公子看一個人竟然這麼細微。
“明天就回別院吧。”他躺上床,闔目自語,“但願今日一趟招搖,可以讓她消解遺憾。”
城東的景色雖美,卻貌似無甚特別吸引人的魅力。夏雲依騎在馬上,不時瞄一眼簾幕低垂的馬車。
想不到才第二日,那人便嚷著回去。看來他似乎玩心不重,那這一趟車馬勞頓圖個什麼?她搖搖頭,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回去也好,反正花園再美,她也沒有心思觀賞。
重返憩雲別院,一切恢複如常,除了她的心情。
每日三次服藥,她不再前去監督,平時除了診脈,她一概回避見他。
唉,她暗自歎息,低頭繼續整理藥材。自從回來,她便推說製藥,幾乎每天泡在藥廬。因為聽陳為說,他家表少爺從來不進藥廬。看起來,這話倒是真的。
放下人參,捏起一株紫芝,她欣然瞧著。皮殼紫黑,光澤如漆,的確是株好芝。
“夏姑娘”
熟悉的呼喚自門外響起,她手裏一個不穩,那株好芝掉落在桌上。
“你怎麼來了?”她愕然回頭,刻意避開的人就站在門口,披一身豔陽,笑得親昵開心。